谢家主死去的那一瞬间, 林奚的心脏忽然咚咚咚鼓动起来,心跳快得都让她感觉有点不适了。
她微微蹙眉。
覃霄发现了她的异常,问她怎么了。
“看到了糟糕的东西, 吓了一跳。”林奚只这么说,而后便收回视线,不再看院子里的虐尸行为。
她怀着莫名沉重的心情朝谢家大门走去。
谢家主宅是个年龄超过了两千年的老宅,因为修缮得当,所以并不显得陈旧,反而古韵十足。
林奚穿梭于庭院中, 感觉这里的水榭楼阁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
当她穿过小桥, 走到一个凉亭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失神地看着这月光下空荡荡的凉亭。
覃霄也看着这个凉亭。
两千多年前, 他曾经来过这座凉亭, 当时亭中坐着个女孩子。那女孩刚刚失去了父亲, 她遵从父亲的遗愿,用了个在她看来有些惊世骇俗的方法让父亲死而复生了,但复生后的父亲智商很低,跟个孩子一样。
她不知道现在活着的还是不是她的父亲。
让她烦恼的还有一点,某天醒来, 她发现自己脖颈上出现了奇怪的荆棘纹路, 那跟她死而复生的父亲一模一样。
她觉得自己可能在无意间触碰了不该碰的禁忌。
覃霄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凉亭的, 他把他跟她父亲之间的交易告诉了女孩。
女孩听完怔住,许久之后才开口。
“你是神?”她问, “我的父亲把我献祭给了你?”
覃霄默认了。
女孩又沉默了下去。
这其实很可笑的,不久之前她用才最真挚的爱唤醒了她的父亲, 使得她的父亲死而复生,结果现在神却告诉她, 她的父亲早在这之前就献祭了她。
女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上面的荆棘纹路是她成为神的私有品的标记。
她花了漫长的时间来消化这件,最后释然了。
“所以,你现在是来取走我的性命的吗?”她问。
覃霄没说话,问她:“你不怨?”
女孩说:“并非不怨,只是我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我那个口口声声说爱着我的父亲,其实最爱的还是他本人。”
她只是早就发现了,所以早有心理准备罢了。
女孩现在更好奇的是:“你要怎么取走我的性命?”
覃霄:“……”
此时的覃霄是失望的,他太无聊了,所以才想从那个卑劣的人类那里找点乐子,同时期待着能看到一出父女反目成仇的戏码,所以最能取悦他的发展应该是:当女孩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当场祈求于神,让她的父亲也经历一番背叛。
他期待着类似这样的发展。
眼下的发展过于无趣了。
于是他失望离去,并没有收割这个女孩的性命。
实上收割人类的性命对于他来说是最无聊的,比沉睡还无聊。
他没有在人间找到乐趣,便选择了继续沉睡。
而那个被父亲出卖的女孩,因为被他所标记,作为他的私有物,她脱离了因果,脱离了正常的生死循环,她也会死亡,但每次死亡之后就会直接退回至婴幼儿,删除记忆,重新成长。
几百年前,覃霄从沉睡中醒来,再一次入世。
他在一个叫云英镇的地方遇到了那个女孩。
他为那女孩干涉人类,强行消除因果,因此受到损失,记忆也因此受损。
几百年过去,他又一次从沉睡中苏醒,这一次他目睹了女孩濒临死亡的全过程。他不忍看她死去,救下了那个女孩。
他自然知道这个女孩作为他的私有品是不会被因果所牵连的,所以他其实有上万种让她活下去的方法,但最后,他莫名选择了一个最复杂的方法。
他选择将女孩改造成他的新娘。
几千年前,人类流传有献祭新娘的传说的,这个女孩的父亲也是以新娘的名义与他交易的。
这其实只是无稽之谈,但那一瞬间,他莫名顺从了那个传说,选择了将女孩改造成神的新娘,以此来让女孩活下去。
他不管,这个女孩就是她的父亲献祭给他的新娘。
她是他的。
覃霄看着这个凉亭,感触颇深,因为这里是他与他的女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但——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了。”他说。
林奚回神,目光从那凉亭上挪开,点头,说:“好。”
——但他的女孩不需要知道这些。她不需要知道自己曾经被她的父亲所出卖,不需要知道她刚刚旁观的那一场死亡的主角是她的父亲。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会伤害到她的情。
覃霄带着她离开了这A市谢宅。
林奚一身疲倦地回到别墅,一现身,发现别墅灯光通明,婆婆、伏刈、加乐都在。
他们正围坐在别墅客厅打牌。
林奚被这过于娱乐性的场面给看愣了,这时婆婆注意到了她,朝她道:“回来了?”
说话间,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林奚:“……啊。”
林婆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发现她身上无伤,扔下牌,说道:“太晚了,睡觉了。”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伏刈拿了一手好牌,见婆婆要走,当即“嘶”了一声。
他倒是想把婆婆给拦下来,但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但他实在舍不得这一手牌,想了想,将目光转向林奚,推了推眼镜,笑眯眯道:“小林奚,过来打牌。”
林奚:“……”
她迟疑两秒,走过去补了婆婆的缺,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手上的牌,问加乐:“金波呢?他没吧?”
陈加乐道:“醒了,没发疯,回家躺着了。”
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他补充道,“他刚刚还在这里打牌呢。”
林奚:“……”
她松了口气,心想金波果然只是气急才失控的,现在清醒了就不会做那样的了。
她拿着牌随便抽了一张打出去,思绪早就跑远了。
此时她的心里装了好多好多。
这时,伏刈突然开口:“小林奚,你婆婆知道你去过娱|乐|城了,担心了你很久。”
林奚身形一顿,看向婆婆的房间,低声道:“我知道。”
伏刈又道:“你婆婆跟你说过没有?她以前是谢家的觉醒花种,在谢家待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谢家的行作风和她坚持的理念有所不同,所以叛离了谢家,改变了容貌,躲到了乡下。”
“她这次之所以来K市,是因为我。”伏刈说,“我其实是想攻击金砂娱|乐|城的,所以才频繁出入那里,你婆婆是来劝我的,说我以卵击石。”
伏刈说:“但我实在不能忍受花被那样子对待。”
林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原来婆婆那么轻易就答应搬离云英镇来K市是为了劝说朋友。
原来婆婆曾在谢家工作,难怪婆婆对谢家家主会是那种态度,或许婆婆早就发现了,发现谢家家主并非外人称赞的那么善良。
婆婆还是老样子,最是嘴硬心软。
想起婆婆,林奚嘴角微微扬起。
但笑容转瞬即逝,她将自己从周家从谢家了解到的转述给伏刈,伏刈听完震惊不已。他以为自己在娱|乐|城的发现就已经是窥探到了世间最黑暗,却不想这世间的黑暗远远不止于此!
这些花到底还要经历多少苦难呢?
“花本来就是人类的贪欲的衍生物。”伏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