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打算要这个破碗啊？”闵大同还以为夏希乐是心血来潮，很快就忘了，没想到他真的把破碗给带了回来，还要亲自上手清洗。
“对啊。”夏希乐应得毫无压力。不然他干嘛那么费劲的拿回来。
闵大同：“……”
恕他年纪大了，跟不上小孩子的思维。
见夏希乐一手拿碗一手拿抹布就要往外走，他赶紧拉住人，“等等。”
“嗯？”夏希乐疑惑，“怎么了？”
“我先帮你把衣服袖子弄一下，不然一会全沾了水。”
“谢谢大同哥。”
“不用客气。”闵大同弯下腰，很快给他弄好，又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行了，去吧。”
“好哒！”
水房里，夏希乐踩在小板凳上，吭哧吭哧洗着小破碗。
原本看着黑乎乎的，很脏，夏希乐还以为会很难清洗，都已经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没想到开水龙头冲一冲就干净了。
估计就是沾了灰尘，那个老乞丐又不洗的缘故，才导致外表看起来那么脏。
而随着清洗干净，瓷碗的本来面目也露了出来。
如果说初见时只觉得有些相似的话，那现在洗干净了之后，是真的和上辈子宁轻收藏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当然，宁轻收藏的那个是真品，价值几千万。而他的这个，只花了2块2，还是强买强卖来的。
但也没办法，谁让古董那么贵呢，他现在穷，也就能让宁轻玩玩假的。
不过等他有钱了，一定给哥哥买真的。
闵大同在一旁看着焕然一新的碗，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洗干净了那么漂亮。”
“是吧？”夏希乐开心得不行，“2块2 ，没亏。”
闵大同想说，菜市场里只要三毛一个，但见夏希乐那么高兴，他也就没泼冷水。
“是没亏。”
回到家里，夏希乐笑着把碗擦干收了起来，他敢肯定，他哥哥收到这个礼物一定会很开心。
就是不知道那两个人去哪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唉！要是能有手机就好了。
“叹什么气？”闵大同好笑的问道。
“没啥。”夏希乐仰着小脸，说，“大同哥，我们看书吧？”
“好啊。”
夏东伟刚走到家属院门口不远，就见到了坐在马路边的宁轻。
小孩双手插兜，伸着两条大长腿，很有街头范儿。
他笑了下，快走几步过去，“怎么等在这？不冷吗？”
宁轻本来在发呆，一听到夏东伟的声音就倏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更是一瞬不移的落在夏东伟带笑的脸上，他迫切的想要看出些许端倪来。
“不冷。”
夏东伟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笑道：“不会在这等了一下午吧？”
“没有。”
“拿到钱了吗？”宁轻看着夏东伟，迫不及待的问道。
夏东伟张了张嘴，想说拿到了，但对着宁轻看似凌厉，却纯粹的眼睛，他发现自己无法说谎。亦或者说，宁轻的那一场眼泪，让他不忍对他说谎。
“还没有。”夏东伟抬手揽住宁轻的肩膀，带着人往前走，边解释道，“厂长今天去总部开会，要明天才回来，所以得等等。”
宁轻测过头去看夏东伟，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了一脸的温和。
“你不担心吗？”他问。
夏东伟看过来，“担心什么？”
“如果预支不到工资……”
夏东伟笑了下，收回了视线，“如果预支不到，那就去找朋友借，你夏叔在海市混迹那么多年，总得有那么几个朋友吧？是不是？”
宁轻抿了抿唇，“其实……”
“别再说什么你不读书的话。”夏东伟打断他。
“不是这个。”宁轻低下头，盯着地上凌乱的地砖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回松云县上学。”
夏东伟顿住脚步，“小……”
“你听我说完。”宁轻恳求的看着夏东伟。
夏东伟无奈，真是拿这小孩半点办法都没有，“你说。”
“松云县小学的校长很好说话，我可以和他约定，我不去上课只考试，这样的话，既不耽误学业，也不用花那么多钱。等小学毕业，有钱了，我再在海市念初中。”
这是他下午在菜市场帮人搬货时，想出来的办法。
他可以努力的挣钱，两三年后肯定能攒到上初中的钱。
他期待的看着夏东伟，见对方久久不回答，他忐忑的叫了一声，“夏叔？”
“倒是个好办法。”夏东伟说。
宁轻眼睛一亮，嘴角也悄悄的翘起，他就知道这个办法好，“那就这么说……”
“可是我不同意。”
夏东伟揽着人继续往前走，“小宁，你还没意识到一件事。”
“什么？”
“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夏东伟缓声和他道：“如果预支不到工资，我可以去借钱。如果真的倒霉到一分钱也借不到，我们还可以去看别的学校。”
“别的学校？”
“对，会去今天早上的学校是因为离我的工作单位近，方便你上下学。海市是个很大的城市，也就意味着这座城市里有很多的学校，你要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也不是每一所学校都和早上的那个一样。”
“或许会有一个借读费没那么高的呢？亦或者，它可以分期交呢？再不济，学校为了招生，有优惠政策。也有可能，他们觉得你聪明，成绩好，免费招你呢？”
“你看，除了你说的办法，我们还有很多备选方案，是不是？”
宁轻没说话，但亮晶晶的眼睛已经说明，他把话听进去了。
“好了。”夏东伟拍拍他的后背，“不用太担心。就算最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我们不是还能回老家嘛？”
“你喜欢三石村吗？”
宁轻点点头。
“夏叔也喜欢。”
“可……”
“没那么多可是。”夏东伟若有所思的偏头打量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多问题呢？都快赶上问题儿童夏希乐了。”
“啊，”说到夏希乐，夏东伟一拍脑门，“忘了小乐了，也不知道回家没有。”
他拉着宁轻小跑起来，“快点快点，我们再不回去，小乐要在家哭鼻子了。”
“我跟你说，一会他要是哭了，你负责哄。”
宁轻：“……”
想了想小破孩哭唧唧的样子，宁轻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哄就哄吧。应该不太难哄吧？
“东伟回来了？”一楼有人和夏东伟打招呼。
“是啊。”夏东伟朝对方点了下头，“吃饭了吗？”
“哪有那么快。”对方打量了一下夏东伟旁边的宁轻，试探道，“这就是寄宿在你家的小孩啊？他……”
“哎，嫂子我家孩子还在家等我呢，先走了啊，有空再聊。”说着，夏东伟拉着宁轻快步走向楼梯，速度快得让人想拦都拦不住。
“哟，跑那么快干啥？还怕人问几句啊？”
“估计有啥隐情不能让我们知道吧。”
……
夏东伟直接装在没听到，还和宁轻道：“就当耳旁风了，吹过就过了，平时也不用搭理他们。要是有人欺负你，和夏叔说。”
“嗯。”这种话宁轻从小听到大，早就免疫了。
“还有啊。”夏东伟一边上楼梯还不忘一边小声和宁轻交代，“咱们偷吃冰激凌的事情千万别说漏嘴了。”
“知道。”
宁轻想说，只有你才会说漏嘴。
阿嚏——！
夏希乐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问闵大同，“我好像听到爸爸的声音了。”
“是吗？”闵大同闻言侧耳去听，只能隐隐听到楼下那些婶子婆子的说话声。
“我没听到。”
“没听到什么？”夏东伟推门进来，宁轻跟在后面。
“爸爸！哥哥！”夏希乐惊喜的奔过去，一把抱住夏东伟的大腿，“爸爸，你们去哪了？”
夏东伟看着抱自己大腿的儿子，非常欣慰，这次终于不是错过他，直奔宁轻了，有进步。
他俯下身把夏希乐抱了起来，顺便亲了一口他软乎乎的小脸，“爸爸上班去了啊，小乐回来久了吗？”
“嗯，我已经回来一个多小时了。”夏希乐伸出一根小胖手指比划。
“等得花都谢了。”
夏东伟扑哧一下乐出了声，“花都谢了啊？”
“对啊！”夏希乐一本正经道。
“那是非常非常久了。”夏东伟配合着哄儿子。
“那晚上爸爸给做红烧排骨，好不好？”
“好哒！”
“乖儿子。”夏东伟拍拍他的小屁股。
夏希乐‘嘿嘿’乐。
“大同，下午辛苦你带小乐了，晚上在师父这吃饭。”夏东伟放下夏希乐后，对闵大同道。
“不用。”闵大同拒绝了夏东伟的好意，说，“奶奶晚上包饺子，我得回去给她擀皮。你知道的，老太太对什么都无所谓，就这饺子，说包就必须得包。”
夏东伟也知道闵老太太的习惯，点头道：“那行，改天再过来，师父给你做大餐。”
“行啊。”闵大同二话不说应下了。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啊。”
“路上注意安全。”夏东伟拍拍他的肩膀。
“知道。”闵大同又朝夏希乐和宁轻摆摆手，“小宁小乐，哥走了，改天过来找你们玩。”
“好啊。大同哥再见！”夏希乐挥挥手。
宁轻：“再见。”
“再见。”
夏希乐跟到门口，还探出头去看了看，确定闵大同已经走后，他‘啪’一声关上门，还踮起脚尖上了锁。
夏东伟正想出去做饭，见状有些无奈道：“锁门干嘛？”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夏东伟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什么重要的事？”
“这里。”夏希乐‘蹬蹬蹬’跑过去打开小衣柜，从里面抱出了小木箱子放到了床中间。
夏东伟和宁轻看不懂他要干嘛，一直站着不动。
夏希乐见人不动，朝他们招了招手，“过来啊！”
夏东伟无奈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做什么？”
“先看这个。”夏希乐先把杂志翻到邮票那一页，然后摊开在床上，示意夏东伟看。
夏东伟不明所以，狐疑蹲下身，问道：“看什么？”
“这个。”夏希乐点了点那张《全国山河一片红》。
“全国山河一片红邮票，怎么了？”
“嘿嘿！”夏希乐一边傻笑一边拿出了那本集邮册，然后一把翻开，“再看这个。”
夏东伟依言看过去，“不就是邮票吗？”
夏希乐想翻白眼，还好他没有直接和夏东伟说，而是先买了杂志，不然夏东伟肯定以为他在做梦。
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宁轻率先发现了端倪，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先是看看杂志，又看看夏希乐手上的集邮册。
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指指着集邮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这、这、这是真的？”
夏希乐笑眯眯的看着他点头，“嗯，真的。”
宁轻：“……”
宁轻手都开始发抖。
“所以……”他死死盯着夏希乐。
夏希乐点头，“嗯。”
艹！宁轻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随即他的眼眶开始发酸，因为有这邮票，意味着他和夏东伟所担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简直是峰回路转。
“你俩在说什么？”夏东伟还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两孩子干嘛这么激动。
夏希乐和宁轻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夏东伟更懵了。
夏希乐放下集邮册，对宁轻道：“你和爸爸说吧。”
宁轻就伸手点了点杂志上的邮票图片下方的两行字。
“这里。”
夏东伟跟着念出来，“全国山河一片红邮票，大一片红，收藏价值二十……”三萬？
“！！！”
夏东伟瞳孔猛地放大，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夏希乐，“小、小乐？”
“奶奶留给我的。”
“发——”
“闭嘴！”
“闭嘴！”
夏希乐和宁轻几乎是异口同声，又动作一致的一把捂住了夏东伟的嘴。
但‘发财了’这三个字还是含含糊糊的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