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几人来要东西的事情,村支书处理得雷厉风行,来闹事的人必须道歉,而且是当着全村人的面道歉。
否则一律严惩不贷。
有人觉得太过,想求情。
甚至有几个找上了夏东伟,想让他帮忙说句话,毕竟夏东伟是当事人,只要他说原谅,村支书也不能多说什么。
但夏东伟都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刘国明这么做的用意,对方是想借着这件事情杀鸡儆猴,免得以后还有人起别的心思打他的主意。
所以从头至尾,他只有一句话。
——全凭支书的安排。
见他这么不近人情,那几个想求情的人觉得被拂了面子,忍不住嘀嘀咕咕说起闲话来。
“是不是太过了?”
“就是。在这里道个歉就完了呗,怎么还要当着全村人的面道歉了?那以后这几家人还怎么在三石村生活?”
“唉!有些人啊,去了大城市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看不上我们这些泥腿子。”
“可不是。一个外来户,嘚瑟什么?当初要不是咱们三石村好心收留他们母子,哪里有他们的落脚地。早不知死哪去了。”
……
“你们有意见啊?”刘国明突然转头看了过去,似笑非笑道,“既然这样,你们几家,把钱交了吧,以后人家就看得起你们了。”
“……”
被刘国明这么一怼,那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几家的家庭条件都不太好,而且家里人多,这一交,大几千就没了。
谁那么傻?
所以最后几人只能讪讪的道歉,
“支书,我们就是胡咧咧,您别当真啊。”
“对对对,你就当我们放屁。”
……
刘国明冷哼了一声,没再管他们,视线扫了一圈后,问:“谁还有意见?直接说出来。”
这回没人再敢说话。
“没意见那这事就定了。”刘国明一锤定音。
“都散了吧,别围在人家家门口。”
等人群散去,刘国明拍拍夏东伟的肩膀,“这些人就是闲得慌没事找事,让两孩子别太在意,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看我骂不死他们。”
“没事。”夏东伟道。
自家孩子他最清楚不过,如果不是恰巧先遇到了沈琳的事情,就夏希乐的战斗力,那几个人早就被他怼走了,哪里容得下他们耀武扬威。
不过,夏东伟有些怀疑,“支书,他们怎么会突然找过来?”
以前夏希乐回来也送孙小军他们礼物,但也没见有人这么不开眼找上门来。
所以这事怎么看怎么古怪。
刘国明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刘婆子那几个人的确是贪图小便宜的性子,平时是有便宜就占,但也没出过这种上门找人要东西的事情。
“的确是有点不对头,我一会去打听打听。”
有刘国明出面最好不过,夏东伟笑道:“那就麻烦支书了。”
“客气什么。”刘国明笑道,“说起来还是村里得谢谢你,如果青山湖真的能开发起来,大家明年的收入肯定能提高一大截。”
到时候不仅仅是三石村村民受益,周边的经济也能被拉动,他这个支书也能获得一大政绩,说不定临了还能升一升。
“应该没问题。”夏东伟说。
他其实早几年就想开发村里的青山湖了,只是当时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成熟,所以才一直拖着。
“对了,”夏东伟想起正事,“明天是统一上午搬迁是吗?”
“对。”刘国明道,“村里找人算过时辰,说是最好在九点到十二点间将墓都搬好。”
“行,我知道了。”
宁轻进门后,发现夏希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了房间。此时正裹着张小毛毯,缩在床铺最里面,睡得正香。
呼吸绵长悠远,显然已经睡了一段时间。
“……”还真是在睡午觉。
宁轻失笑,小孩儿倒是心大,外面都要吵翻天了,他还睡得着。
不过这样很好。
他俯身给他拉了拉被子,然后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门。
夏希乐做了个梦。
梦里,他刚被宁轻捡回去不久。
为了让他积极配合治疗,宁轻想方设法的让他放松心情。其中用的最多的办法,是带他四处旅行。
有一次,他们去了一个山清水秀,很适合疗养的寨子。
寨子因为交通不便,寨民们世代靠着务农和采山货为生,生活虽过得去,却也清贫。
但家家户户俱是如此,所以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日复一日,生活平静。
直到有一天,他们突然闯了进去。
宁轻租了一栋民房,房主是一对爷孙。
老爷子五十多岁,是个很健谈的人,平时见到他们都乐呵呵的,很热情。
孙女名字叫茶茶,七岁。
大概是环境养人,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时有两个酒窝,平时喜欢绑两根辫子。
走路的时候一晃一晃的。
很可爱。
夏希乐喜欢她身上的朝气。
所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乐于和对方分享。有时候还会送些贵重物品。
宁轻看到一两次后,建议他不要那么做,如果真的想给,分点吃的就行。
但他那时候刚被宁轻捡回去不久,因为沈琳的事情,对整个世界都抱着恨意,满身的刺。
再加上迟来的叛逆期。
宁轻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偏要做什么,将那中二病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在宁轻提醒他后,他不仅没收敛,甚至还变本加厉,把宁轻给他买的,最新款的平板和游戏机都送给了茶茶。
甚至还买来了好些的衣服头饰、漫画绘本和书籍。
小姑娘根本不懂有好东西要藏着的道理,拿到东西后就跑出去炫耀一番,顺带把夏希乐送她东西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
一时间风头无两。
刚开始时还好,大家听说后都会夸上一两句夏希乐心慈大方,对他们寨子里的孩子好。
只是时间久了,难免会觉得心理失衡。
明明大家都被困在这个贫穷的寨子里,日复一日的为着生存拼命,可为什么独独你得到了优待?
凭什么?
不得不说,‘凭什么’这三个字真是滋生一切黑暗的温床。当有人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时,就表明所有的情绪已然变了味。
羡慕成了嫉妒。
有宁轻和随行的安保人员在,没人敢去骚扰夏希乐。
所以,那些嫉妒的声音和情绪全部都发泄到了小姑娘茶茶身上。
起先只是被扯乱的头发和弄脏弄破的新衣服。
大家都不以为意,因为小孩子本来就爱玩爱闹,弄乱头发和弄脏衣服再正常不过。
时间久了,甚至还会责备上几句,怎么那么不小心?
所以等他们发现不对时,小姑娘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掐的,踹的,扎的,应有尽有。
看得人触目惊心。
询问原因,施暴的那些孩子应得理直气壮。
——凭什么她能有那么多好东西,他们却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
如雷贯日的质问生让夏希乐蓦地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纯白的蚊帐顶。
恍惚了一瞬,夏希乐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三石村的家里。
之前因为他送了孙小军和齐萍萍他们比较贵重的礼物,有人找上门来,想要他一视同仁。
夏希乐抬手捂住眼睛。
他想起了刚刚做的梦。
不,不能叫梦。
因为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有时候你的过度好心,是会给人带来灾难的。
那位健谈的老爷子在得知真相后,没有去责怪那些欺负了自己孙女的人,反而歇斯底里的让他们滚。
滚出他们家。
他在怪他们毁了他和孙女的平静生活。
而那个平时总是甜甜的叫他哥哥的小姑娘,不管身上的伤痛,把他送的那些东西全部丢了出来。
撒了一地。
后来,他因为情绪过度激动,病情加重,被宁轻连夜送去了医院。
等他从ICU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他询问处理结果。
宁轻说,寨子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问宁轻,他是不是做错了?
宁轻说他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
当你和他一样时,他千好百好,可当你一旦有脱离他们的迹象,他们会千方百计的把你重新拉入泥潭。
夏希乐缓缓舒了口气。
因为心理年龄和经常跳级,再加上工作经常请假的原因,在海市他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
所以从他去海市起就保持着通信关系的孙小军几人,就显得弥足珍贵。
所以他对他们一向大方。
不过以前一直保持着一个度,送的都是一些书籍和学习用品,没有送过太贵重的东西。
这次也只是刚好碰上了游戏机上市,他一时冲动就送了,却没想到会引发这样的后果。
他苦笑了一下。
估计一会出去,他就能发现,他早上送出去的那些礼物,已经被原封不动的被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