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开伤口, 于榄趴在软藤编织的网上,历经多日劳顿跋涉,今天的负伤逃生, 她很快有了困意。
临睡之前,她依旧不明白,为何鼎鼎有名的云麾将军会背叛祁国:“顾将军征战沙场,立下赫赫功名, 前不久大败赤査国, 怎会与北玄国同谋”
“沽名钓誉罢了。”苏冰坐在旁边, 嘴里衔着一根草, 仰望满天星子:“她不是祁国人。”
于榄顿时没了睡意, 诧异道:“不是祁国人, 难道是北玄国蛮人?”
吐出嘴里的草, 苏冰呸一声, 移过去挨着她坐:“她是霖国人。你知道霖国太女顾芭芭么?你比较一下她们的名字。”
“顾柒柒、顾芭芭”于榄嘴里念叨, 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哪有什么家国情怀,她想要的是整个天下。”苏冰抓着背:“快睡吧,待会儿你要守下半夜。”
森林的夏夜温度刚好合适, 躺在草藤上凉快舒爽,月光在森林跳动,虫鸣蛙叫此起彼伏。
静谧的丛林和喧闹的昆虫, 让本就劳累的苏冰渐渐睁不开眼,躺在草藤窝中, 想着就眯一会儿眼,等一下就叫于榄醒来守夜,未料片刻之后,和呼吸声重的于榄坠入梦乡。
还好她们的位置靠近深谷, 草树稀疏,鲜少有猛兽出没。
清晨太阳升起,热度晒暖大地。苏冰惊醒,一个鲤鱼打挺,防备地望向四周,看到地上于榄好好的,长舒一口气。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我怎么睡着了”
摇动于榄,苏冰翻开她衣服,看伤口好得差不多:“于姐,醒醒,我们该回城了。”
于榄同样醒得很快,爬起来抓几下头发:“你怎么没叫我守夜,我伤口好了很多。”
苏冰培育了几个果子,递给她:“给,吃完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马匹在东边山头,要过去取吗?”于榄问。
没有马赶路,徒步回朔城,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
“当然,掉入这深崖不可能活下来,北玄国那些人最多驻守在水源边。不过小心点为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冰三两口吃完,和于榄开始往回走。
天巫山脉附近的地貌各不相同,很好辨认。她们不敢接近雪山,只能南绕,靠爬树眺望、看树年轮和太阳光线辨别方向,找到当初行路的痕迹。
发现马儿还在原来的位置啃地上光秃秃的草根时,两人大喜。苏冰制止想上前的于榄,提着大刀警惕地观察四周,催生地上的爬藤到处长,灌丛里、树冠上,确定没有人的痕迹,她才和于榄走过去解放四匹马。
“于姐,你记得回去的路不?”
苏冰是个路痴,来时的路忘了大半。
于榄对这一带很熟悉,甚至比那马夫还靠谱,拍拍胸膛:“放心,没有司南,我也能带你回朔城。”
天巫山脉南边地势平坦,两人骑着马沿河流而下,不出两日,就到了溢城。
再绕一段路,远离北疆城,就能回朔城。
她们一行出发去投药的,并未离开几日。两人抵达朔城时,发现城内不似她们离开时那样整齐有序,硝烟的味道更重了。
连天空都是灰的。苏冰骑在马儿身上,捂着鼻子,肉眼看到空中飘浮灰黑的尘屑。
“苏大人回来了!”
苏冰制造出火蒺藜等炸药,在军中有一定名望,加之魂植师穿的衣服很独乆丗洸特,红袍花纹,宝石玉带,苏冰穿衣又总是斜垮宽松,因而很多人一下认出她。
下了马,第一个迎接她的是府上仅有的小厮,恭敬地递上两封信:“大人,不知是谁给您寄的,信下只留了个‘他’字。”
苏冰接过,温柔抚摸着信封角,看了会儿空空如也的封面,把信揣进怀里,直奔城督府。
天灰扑扑的,朔城的气氛很怪异,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感,苏冰看着一路上的伤兵,眉头紧锁,加急脚步来到城督府的大门口。
青色门前堵满了人,两头石狮子被人挡到没影,几个护卫站在台阶上,张手拦人,高声喊:“大将军身负重伤,性命危急,你们在此烦嚣,她如何养伤?”
“都让开。”苏冰大感不好,推搡开人群,把身份牌递给侍卫:“大将军怎么了?”
“哎呀,苏大人您可回来了!”
一名侍卫让行,带她往里面走,焦急道:“我们的火蒺藜制作方法被北玄国偷学去,前天炸开城门杀了不少人。大将军亲自率兵御敌,受了重伤。”
肯定是顾柒柒搞的鬼!苏冰暗自咒骂,疾步进入李参兰的寝屋,听到李固的哽咽声,眼神慌张地颤动。
李参兰不能有事
她两步越过屏风,见床上的女人胸脯微弱起伏,唇色浅红,还活着。
活着就好,苏冰长吐出气,肩膀松懈下来,轻拍了下伏床上哭的李固:“大夫怎么说?”
李固吓了一跳,揉着肿胀的眼睛,见是苏冰,欣喜若狂,仿佛看到救命神仙:“天师总算回来了!我娘她被敌国大将刺到腹部,虽未伤及要害,但长-枪上涂了剧毒,有魂植师说是九阴草汁,回天乏术。我想起天师临行前给的药,拿出来喂给娘吃,不知娘她”
李固口角紧闭,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吃了便无大碍。”
苏冰给他下一剂定心丸,把血刀放在地上,走到李参兰身前,观察其脸色与呼吸,似有在好转。
“伤口如何,是否上了药?”
“上了,用的最好的,我找信得过的魂植师调制的药,日夜亲自照顾,没有让顾柒柒的人近我娘半步。”
李固给李参兰掖好被子,探了下鼻息,惊喜道:“有力许多。”
万菩提可是顾柒柒的金手指,任何毒都可解,九阴草汁当然不在话下。只要伤口包扎好,涂抹灵药,李参兰恢复醒来是迟早的事。
苏冰从怀里拿出千山雪莲,掰开李参兰的嘴放进去,随后两手抬起对方的头,略微后仰,让融化的莹白之水流进喉咙。
李固信任她,未问她给娘吃的什么,而是问:“娘什么时候醒?”
苏冰摸着李参兰的脖子,指腹下的动脉嘟嘟跳动,越来越强。
她又不是医生,只能猜测道:“快的话,或许今天能醒。你别担心,她没事。”
“天师救了我娘两次,不知如何报答”
李固三日未休息好,羸瘦些许,两颊都凹了进去。
“无妨。”
苏冰急于拆信,离开病榻,走到屏风后面的蜡烛前,用柜上的打火石擦燃棉芯,把信拆开来在上面烤。
李固刚想跟出来,发现她在拆信,于是到屏风后回避:“苏天师觉得屋子暗,可以让下属拿几个灯笼过来。”
今天天气不好,屋里确实有些暗,但苏冰点烛不是为了光,她回道:“不必麻烦,一根蜡烛就够了。”
不一会儿,白色的信纸上出现隽秀的字体。苏冰读完一张烧一张,笑意渐浓,阿思能把白家卷进来,着实替她省下不少力气。
不过,白家现在没有理由帮她,再者白薇和白相乐对朝廷的局势影响力,远远不够。
苏冰在屋子内蹀躞,右手习惯性地掐指,却不是在算命,而是在算重要剧情的节点。
她脑中原本的计划迂回复杂,若是白家愿意掺和进来,好像也可以。
苏冰在脑子里把天下的势力和重要人物,在心中过了一遍,掰着手指头想这个人会怎么做,那个人遇到情况会怎么办。
最后她两手一拍,某个清晰可行的新计划浮现,比原计划成功的概率高几倍不说,还省时省力。
“天师!苏天师!”
屏风后,忽然传来李固喜极而泣的声音。
苏冰连忙吹灭蜡烛,绕过去问:“叫我是?”
原来是李参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