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被夸了,但也不是什么好事。”
“要我……”
“云舒你不用回避,坐。”
看丁夫人似乎有点想回避的态度曹操反而抬手制止了她,坐在椅子上先喝了口汤,在拿起芝麻饼时还被烫了一下,被丁夫人无奈递上筷子的时候笑了笑:“就当是我发牢骚,你也听听吧。”
“出事儿了?”
“志才和子越写给我的那份奏报,我交上去,被今上夸了。”
刚想说这是一个好事,然而丁夫人在想到那份奏报里写了什么的时候愣了愣,看着埋头啃饼的曹操叹了口气:“吃慢点,阿珞特地给你做的。”
“我就说这味道怎么不一样,这年头还是姑娘好。你看看平常我回来,都是阿荣和阿珞顾着我担心我饿不饿,昂儿就嘴上动动,怎么可能还给我做吃的。”
“得了吧,谁不知道宫中没法好好吃饭。”
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嘀咕着什么的曹操,丁夫人看着他越吃越快,到最后呛到都出眼泪的样子轻轻给他拍了拍背上。还没等丁夫人收回手,她就看到曹操用手边的帕子擦干净嘴,顺着她的力量直接抱住了她。
“云舒啊。”
“嗯?你说。”
“阿珞说你荣辱不惊,看天边云卷云舒的时候我就在想,她说的真好,我每次回来看到你在我面前,我就特别安心。”
“胡说什么呢。”
“这份奏报,不该被夸,不该的。”
这个皇帝不能再让他做下去,再做下去,汉室基业就被毁了。
脑海里突然想到这个想法时曹操愣了愣,靠着丁夫人重新闭上眼睛,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逆不道。
今上已经重病,公认不久就将大行。但不管是史侯还是董侯都未长成人,如今若是在立起新军后清小人宦官,重整汉室似乎也是可期。
那么这样的话,到底是史侯还是董侯?今上重董侯,而史侯为长,看年岁也应该是立史侯才是……
储位不立,基业动摇,今上到底是在想什么?
吃完了芝麻饼后曹操在房里转着圈也不知道是消食还是思考,最后还是没忍住重新穿戴整齐跑去院子里一圈一圈转悠。然而转悠还没一圈,就被他抓到郭嘉似乎在偷偷摸摸刨地。
“主,主公?”
“奉孝,你又偷阿珞的藏酒?”
“哪有,主公您冬至那会儿不是也喝过嘛。要我说她做的那冬酿酒有个什么酒味儿,就是个桂花糖水,我才不稀罕。”
郭嘉压低了声音却也没停,继续悄声动作:“您什么也别说了,今天正月初一,大伙儿说要不要玩点什么,结果麻将桌上我被英存子义联合起来,输得简直……不提也罢。”
想到这对师兄妹居然在牌桌上正大光明挤兑他,郭嘉就有点想哭:“我钱都被她抢光了,还得给她挖坑明日再给她移一棵梅树过来。真是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想要棵梅树,她要桂花我还能觉得她是要做东西吃,梅子酸不拉几的,有什么用。”
冬日移树确实更好活一点,而梅树在冬日移植之后也可提前扎根,姚珞倒是在这方面一向懂得很。曹操听到这个结局时没忍住笑起来,看着他也调侃了一句:“那你就甘愿给她挖?”
“她说今年要华医者再帮我看看,确认我没事了就送我两瓶葡萄酒。”
“……”
可以,这贿赂很姚珞,这反应也很郭嘉。
“诶哟,奉孝你还在挖呢?实在不行,明天继续啊。”
同样披着衣服出来的姚珞看着哼哼哧哧体力劳作的郭嘉没忍住调侃了一句,从她的“清华园”里走出来看到曹操愣了愣,先行了个礼才继续说下去:“东家,芝麻饼好吃么?”
“什么饼?我也要!”
郭嘉哀怨地抬起头,被姚珞轻飘飘地一句“你吃撑了又得躺着”默默回去继续挖种梅树的坑:“英存啊英存,你这是区别对待。”
“快点干活,累了就去休息,我又没要你这几天内就做好。再说了郭奉孝,对你和对东家那能一样么。”
忍着没翻白眼,姚珞看着苦笑着的曹操叹气:“以您今日的大朝会被夸了?”
“英存倒是明白。”
也不觉得姚珞知道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还不如说她和郭嘉都看出来了,只不过郭嘉插科打诨想让他开心点,而姚珞直接说出来了而已:“我被今上夸赞有心。”
挺好的,毕竟这货马上就要死了,多捞一点是一点。
姚珞在内心没忍住扎了扎汉灵帝的小人,看着曹操满脸沉重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满天繁星轻笑:“您若是累了,明日我给您做碗葱油面,好好吃一顿。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这世上,没有比吃饭更好的事儿。”
“哪有这么说的。”
“东家,你改变不了今上对你的态度,也没办法做些什么,那么沉淀下来,再谋明日也未尝不可。”
对上曹操堪称是尖锐的目光,姚珞回得坦然又带着点小小的死心眼:“我可还记得那两千万呢。”
“你啊。”
“以嘛,凡事都有两面性,您的了夸奖,自然要继续下去,做出符合夸奖的事情才好。”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奉孝你慢慢挖,回头梅花开了再和你们一起赏梅。”
“等,等下主公,你不来帮我……”
看到曹操骤然加快的步伐郭嘉傻了眼,握着铲子久久不能平静,最后哀怨地看向站在旁边的姚珞,脸上的表情却一点点消失,最后把铲子贴墙放好伸了个懒腰:“听你的意思,倒是有点想干大的?”
“你不也一样么。”
姚珞斜眼看了一眼旁边懒得做出伪装的郭嘉,抬头扫了眼夜空中的星星又垂下目光,声音里多了点笑意:“只不过我敢我能说,你还不能。奉孝啊,好好养身体,等你身体养好了,保证什么也都能说。”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都好,唯独不要负了主公的志向。”
虽然知道瞒不了郭嘉,但是听到他的话语时姚珞还是没忍住展开她手中折扇,注视着眼前在夜色中愈发俊秀的谋士晃了晃,像是在煽风点火,也像是让风来得更冷一些:“我可不信你不知道,无非也就是一个不行,就再来一个。”
“要是再来一个还不行呢?毕竟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后来的事情后来再说,我又不是会预言将来的人,将来如何都是靠我们一步步走出来的。如今今上信任东家,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两个人注视着彼此,往日里那些融洽仿佛是虚假的一样,气场同时变得尖锐而又带着些许针锋相对。郭嘉死死看着姚珞坦然的双眸,最后还是偏头没有再开口。
“奉……”
“别喊我,你今日赢了多那么多还想怎样?”
听着这似乎有点过于小孩子气的话姚珞合上折扇点了点下巴,满脸都是无辜:“可我凭本事赢的钱一分没拿,简直清正廉洁、堪称楷模。”
“姚英存,你和子义一起把我们杀了个遍,脸呢?”
“瞧您说的,这不是你挖着么。”
居然还有人觉得自己奸诈?看看这个姚珞,简直就是奸诈中的奸诈!
看着郭嘉离开时还带着那么点孩子气的愤怒,姚珞没忍住笑出声,用折扇遮掩住表情瞥了眼她将来能看到的梅树,走到郭嘉挖出来的泥土边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做,迅速又把他挖出来的坑给填了大半。
好你个郭奉孝,居然骂她?在心里骂她也不行!
正月的时候放假五天,五天之后迎来的倒也不是什么工作,而是新一波举孝廉替换的官员。虽然说一般都是二十岁的成年人才有这个机会担任官职,但是如果说确实有才华、或者说别的特殊情况的话十八岁也不是不行。就在姚珞收到来自济南举孝廉名单开始和郭嘉曹操一起头疼谁上什么职务的时候,兖州刺史刘岱同样也收到了一份名帖。
“这是……”
看着上面的字刘岱微微一愣,看着眼前虽然只有十九岁,却已然沉稳内敛的少年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轻轻点了头。
“也好,那么功曹一任,便麻烦你了。”
“公台,谨遵命。”
眉眼虽然依旧温润,但身上气质大变、整个人宛若未出鞘利剑的少年附身拜下,再抬起头时藏住了眼睛里的锐意。
陈宫,字公台,年十九举孝廉,任兖州功曹。
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姚珞扭头看着窗外伸来的梅枝,看着上面绽放出来的两三朵花苞探身出去,轻轻地弹落了上面的雪。
又是一年早春意,西园再起要钱事。
只教人困惑汉灵帝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汉灵帝:在死了在死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