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 / 2)

“若是成亲了,之后有孕。有孕九月,养儿三年,你……”

“奉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若是我再不争,自我之后,或许就不会有人再争了。”

少女的笔迹向来潇洒,而在这几年中却又多了几分稳重,从来没有缺少其中的锐利:“你说的都对,我就偏不。”

“他们到现在还在骂你,你不骂回去?”

“男人,呵。他们这么骂我,是比不过我害怕了吧?也就会这么点小伎俩,背后说小话的模样简直酸得如同村口天天盯着人好去想着如何排挤别人再捞钱的无赖,只想着怎么污蔑人家,却从来不想是自己的问题。”

姚珞的言辞从来都无比犀利,曹操当然也有听过不少对姚珞的嘲讽与抹黑,但他更明白当初姚珞说的那句话。

“这些人是有多空,才会盯着别人不好的地方,再把这些事情说的路人皆知。或许这样的人,也只有口舌快利这么一个特长。”

又听了开头没说两句就说“妇人乱国”之类愤慨的玩意儿,曹操白眼翻得让荀彧都忍不住想让他克制些。随意把人又打发走之后曹操看着后一个人,实在是没了耐心:“我用姚英存此事,如何?”

“姚英存其人有谋略,通军事,年少即入军,抢得张邈救下鲍信,是为奇才。身为女子有此奇谋军功,练济南军而不自傲,确实难得。”

啊?认真的?

听多了前面那么多贬低再来了一个吹的,曹操都有点觉得这人是不是来反讽了。然而看着眼前这人表情清明甚至于有所赞赏的模样曹操有了点兴致,尤其再看到他面容清俊的模样更是对他满意了不少:“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若得机会,玠望与姚英存共谈。”

“善。”

毛玠看着终于笑起来的曹操,在心里又给姚珞往上拉了两三个台阶。至于她是个女的?

能扬名的女的、尤其还是上了战场扬名的谋士还敢小看,这些人都是吃错药了?再说了,就算对方只是曹孟德造势所出,不去和对方多说话不就行了嘛。

按照曹孟德的个性,若姚英存真的只是个普通谋士,也不用这么特意提出来让人知道了。

毛玠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后又被简单培训了文书格式,刚进济北国相府大门就听到其中一声咆哮:“我都说了!分账!你们一个个是脑子里全是豆腐?啊?以为我好糊弄是吧?一个鸡蛋二十钱是吧?吃啊,你给我吃个二十钱的鸡蛋啊!”

在外的人脚步微顿,稍稍探头进去就看到一个十八岁的少女长发随意梳成一个髻,青色发带随着脑袋在空中一晃一晃,明艳大气的脸上全是狰狞。她右手拿册左手执笔,嘴上骂着人手上却写着漂亮的隶书。等过了大约两个眨眼的功夫姚珞才把册子全部放下,直接冲着地上的人砸了过去:“到现在为止一个月贪了三万钱,怎么不想想咱们济南相一年也就两千石?”

“军,军师我错了,我……”

“这脑子也挺活络,就是用错了地方。贪什么不好贪济南军的钱?拉出去,游街三圈告名,等秋后一起砍了。”

“是。”

旁边一个腿脚略有些跛、但是身材高大雄武的男人面无表情行了一礼,单手就把人给拽了起来。扭头看到进门的几个人时他似乎有些惊讶,迅速把人堵嘴拉出去免得挡路。刚来的人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嘴,看向站起后脸上带着笑的姚珞心里多了些警惕。

来者不善,而且他们被曹操征辟刚来,她就当着他们的面要把一个人砍了?姚英存未免也太嚣张了点吧?

“来了?来了就别站着,干活。”

姚珞随意拱了拱手,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时连毛玠都没忍住,看着那些空桌上堆着的竹简倒吸一口气。

这是下马威么?这绝对是吧?这绝对——

不是下马威,而是济南真的有这么多活。

在济南国相府干了就半天,所有人听着姚珞时不时拍醒木的速度再听她带人问话、还左右手同时开弓的模样,齐齐缩了缩脖子,等到下班的那一瞬间甚至于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恍惚。

“今日给你们习惯习惯,明日继续。五日一休沐,或者十日两天休沐随意选,工钱每月初五发,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没有就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

“……”

看着姚珞冷着脸说完就抱着几卷竹简亲自去下发的模样,毛玠甚至于都来不及和她说上一句话,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跑远。而周围的人则是面面相觑,到最后却只能发出几句感叹。

“一开始还有些觉得太过头,现在看来……姚英存此人,确实厉害。”

想着她手上迅速批下的各种文件以及一针见血的指点,毛玠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居然感觉到自己还有那么点胆战心惊:“还真是有些比不过。”

“何出此言?她也不过是占了来得早的功夫罢了。”

另外一个人轻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却多了点嘴硬的模样:“若是我早来主公这里,必然做得比她更好。”

做得比她好?

每个人心里都有这个想法,但都理智地没有说出来。而接下来几天毛玠看着手上多出济南下属各县的秋收预估,猛地抬头看向了最上首的姚珞:“英存,可否来看看此处?”

“嗯?”

听到毛玠喊自己时姚珞也有些迷茫,探头在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时才恍然:“这个啊,这个你不用慌,预估一般都不会有太大……”

“不,若是当地虚报,虚报官员是为死罪。”

“虚……原来如此。”

毛玠看着原本还有些严肃的姚珞似乎是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下一秒就看到她轻轻拍了拍手:“诸位,不知珞可否稍稍打扰大家些许。今日工作可俱推珞头上,诸位可否与珞一同前往乡间小探?”

看着姚珞把秋收预估报告全数都传阅了一遍后周围人同样惊住的目光和跃跃欲试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出门还是单纯想偷懒的府上众人,毛玠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放下笔,看着姚珞拉过一匹牛准备赶车的模样大惊失色:“英存,你居然为我们驱车?”

“啊?我不赶车,难道你们认识路?”

“……”

不,不是可以让奴仆来么?

“奴仆?呵,蓄奴为灭国根本,济南可从来都是禁绝这个的。”

毛玠看到姚珞轻笑两声涨红了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她顺手拿起旁边一卷书册给自己递了过来:“这是济南近几年秋收内容,你们想看就看吧,慢慢传阅,不用急。”

牛车慢慢地往前时毛玠看着旁边田中似乎空出了一大片田什么都没种,而那些土壤却又格外肥沃,刚想开口问就听到姚珞的解释:“这一块田已经休息了一年,明年即将作为耕种用。济南向来耕二年而歇一年重新填肥,如此反复,以便休养生息。”

如今已是马上就要秋收时间,田边幼童的声音竟然也不是在玩笑,而是在一字一句跟着大人念书。空气中的泥土与麦香逐渐开始浓郁,田中也有扎着不少草人,用于驱赶可能来啄食的鸟雀;还有不少人抓着秋后的蚂蚱,似乎准备捣碎了去喂鸡。

毛玠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景象,声音里也多了更多的困惑:“我记得主公才有出征,大破东郡黑山军,怎的……”

姚珞随意地赶着车,听到毛玠的问题也不回复。这位历史上也同样倾向于“广积粮”,为人也同样清廉正直,确实是个大好人,也是个好官。

“自是因为济南军上下并不用征粮。”

“不用征粮??”

“嗯,咱们用了军屯以后经过统计,一致认为没有征粮的必要。”

看着地方差不多到了猛地窜出来两个提着长.枪、手上执弩的青年,姚珞还没等对方开口就先行了一礼,同时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姚字令牌:“口令:甚息。”

“军师好,回令:擅行。”

“嗯,没错。今日我带各位大人前来看看秋收情况,不知可否替我说说?”

“没问题,军师,交给咱们吧。”

车上的所有人跟着姚珞下了车,带着点迷茫看向那位明显就是老百姓打扮的济南军,就看到他羞涩却又笑得灿烂:“各位大人,这是咱们的军屯田。军屯田中三成军粮交付军中,其余全部都是咱们自家的。种田的有俺小弟小妹或爹娘,现在快秋收了,忙着呢。”

“那你们可能吃饱?”

“饱,没问题。”

看到其中一个人急匆匆问自己的样子青年也没慌,笑着又挠了挠脑袋,声音和刚才那个带着幼童念书的格外相似:“在军中就能吃饱,家里少了我这无底洞,反而日子更好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表情里更多了点尊敬:“前两年相爷搞了军屯,田不是咱们的,是济南的。大家都是自愿报名要不要来,出产每年都有老农定数,不到数就给二成,剩下出产的都归咱们。但第二年若是还没到,那田就得换人来种了。”

“对对对,大伙都信相爷,要田都得过筛选排队。而且从那年开始,咱们济南军的粮都是咱们军自己出,不走济南税上,也不会去另外征粮。”

如今济南国中能自给自足,甚至于还有丰余,能够救济他人。民众皆有所养,能养活自己以此为生,生女不弃,生儿不忧;军不扰民不劫掠,亦有强将出战捷胜。

自己所求的很简单,只是想要跟着人给百姓些活路、让他们不再流离失所罢了。然而自己所求居然这么快就出现在面前,甚至于还比自己所想好上百倍。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却又让人难以置信。

毛玠看着在前面哼歌赶车,稚龄便已经创出济南军、缔造如今济南局面的姚珞,再想到力排众议以她为谋士的曹操,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同时也更多了点羞愧。

曹操是为明主,而定下这些事务、做出如此计划的姚珞姚英存……

也是自己所不及的佐世之才。

而现在被刚来济南的官员认定是明主的曹操,正在死死盯着脸上通红的戏志才,再看着梗着脖子拖着人,仿佛是强抢民男般的曹荣深吸一口气。

自家谋士,居然被他的好女儿给拐走了。

行啊曹盈丰,他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军屯,曹操开始用屯田制,但是屯田制历史上是几年后才有。这里阿珞和曹老板用的是屯田与包产到户相结合,将之前收回从土豪劣绅手上的土地买卖使用权捏在有广泛信任度的官府手中、再承包给经过筛选的军中眷属和经年老农,尽可能避免土地兼并和二重税收。曹老板地盘比较小,用起来效果很不错。当然,这么做的大前提是主公需要是个人【喂

小剧场:

在听到曹老板嫌弃过戏志才太老时,曹荣去问了姚珞自己应该怎么办。

姚珞:这个啊,你只要表现得像是你强迫志才就行了。

曹荣:懂了,可这不是我一直在做的么?

姚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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