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从马上下来后曹操反而率先对着贾诩行了一礼:“先生大名孟德早在先帝时便有耳闻,然却从来无缘得见。今日见到先生方知之前孟德所想还是差了些,‘不凡’一词也未必能够形容出先生十分之一。”
贾诩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曹操,下意识想要避开却又看到姚珞的视线。在曹操提到“先帝”的时候贾诩笑得有些苦,但也明白估计自己是没法再逃开了。
他曾经对着何大将军进言立刘协为太子的事情,眼前这两个人怕是早就知道。而吕布在旁边骂骂咧咧,又被一个小姑娘盯着不敢太大声的模样也让贾诩轻笑。
“我这把年纪居然也能让人惦记,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啊。”
“文和不用自谦,不知您之后又有何打算?”
“打算……”
贾诩踌躇了一会儿,看着曹操突然声音发紧:“曹公来这宛城,是为了宛城?”
这算什么?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来宛城是为了宛城,贾文和你搁这呢那呢??
“只是为了拓宽一条路罢了。”
为了一条很多人在想要怎么走才能通过去,而他却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这条路和更多的人一起走下去。
眼前的曹操手持兖州军而不自视甚高,手下男女老少皆有,有纸有经注,有兵有谋略,有容人之心又坚持自己所想——
“文和,拜见主公。”
贾诩最后还是往前一步深深低下头,再抬起时看着姚珞微笑:“虽然可能会让主公不快,但相比主公,我倒是更期待见到姚英存。”
“好说,这不就在这儿么?”
姚珞笑着同样回礼,看着眼前这个老人时莫名有种错觉。但是看着吕布在旁边呜咽的模样,再想想他看着自己等说书时的表情……
好像她和这位在后世被称为是“毒士”的贾诩,很聊得来啊?
看着两个人在笑的样子吕布就心里发凉,下意识退了一步又看到郑西好奇的表情立刻支棱了起来:“阿郑你看什么呢?”
“没,除了军师以外居然还有人治得了将军,有些觉得很厉害罢了。”
“欺负咱们老实宝宝阿郑呢?吕奉先,你今天要不要听我段子?”
谁?老实?宝宝??
愕然地看着有些脸红的郑西,吕布真心觉得这兖州军里终究还是容不下他一个吕奉先了。
宛城的交接很顺利,张绣和刘表还只是眉来眼去,没真的达成一致准备当同盟,因此曹操也没准备让宛城这边换个人。但是换人是不换,谋士和宛城守军,那都必须得换个血。
夏侯渊最后还是比张绣高了半级统领整个宛城军队,然而在统计完宛城情况的那刻,夏侯渊恨不得把这个锅全部甩回到张绣身上算了。
“偌大一支宛城军,你和我说里面就三五个将军是识字的?你逗我呢!!”
“这个,这不是,很正常么?”
张绣被骂得有点委屈,再看着自家婶婶被姚珞拉过去谈天说地被哄得眉开眼笑的模样又有些无奈:“你们兖州军才是异类好么,居然各个都认字,这随便拉出去一个,都能在我这儿当官了。”
夏侯渊听到这里也愣了愣,扭头瞥了眼姚珞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里多了点感慨。他知道原因,甚至于可以说是他从头到尾都看着兖州军一步步成长起来。十年的时间,姚珞就已经将这种“人人都能识字”的想法变成了理所当然,这要对着十年前的他来说,那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嘲笑的事情。
然而她做到了,并且做得比所有人都想得要好。
能够感觉到自己现在正在被人看着,不过姚珞也并不在意,而是转头看着邹夫人邹萱笑得很温和:“您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
“辛苦什么呢,我倒是更羡慕你。”
邹萱将视线往外看去,却又像是找不到人一样有些遗憾:“我当时听说您与曹公要来,还期盼了很久。”
“期盼?”
“是啊,想看看威名天下的曹公与他的女谋士是什么样的。”
邹萱很是坦然地开口,随即她眼睛又亮了亮,立刻又垂下视线声音认真:“今日见到,果然是个子不高但格外威严,一双眼睛寒光点点,看上去有气势极了。都说曹公是世间少有之人,我一直都很想见见他,现在见了以后又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
“大约以后见不到了吧,若是能画下来那就更好了。”
看着邹萱房间里各种各样的画像还有她给人写的评价,姚珞嘴角抽搐着有些觉得不对劲。邹夫人这人听着像是对曹操一见钟情,但要说真的……
“不过见不到曹公不要紧,以后英存小姐应该也是能见到的吧?”
这人才不是对曹操一见钟情,而是个集邮追星曹营团粉啊!
“英存小姐你看,只要是你写的我都有收着。还有这柜子里是蔡小姐的书,第一版的《熹平经注》全套我都好不容易才收回来了。这儿这儿,当时还有您本人为原型的玩偶,我好不容易才买了全套书生盔甲红装三式,只不过那个红梅架子是我做的,不太好看的话见谅。”
“……”
卫兹,你这个老头子,到底给商队里搞了多少玩意儿!!!
“另外这个赵子龙将军的银枪白马小人儿,我没见过子龙将军,只能按照心里想的做个脸了。这里是好不容易抢到的梅花扇,蔡小姐还给我送了份题签呢!您手边盒子里还有《打金钗》同款金钗、《医女希》里的小药囊我没抢到,只能自己试探着做了。”
看着邹夫人那闪闪发光恍若曹营全员推的态度,姚珞一时之间有些窒息。一方面是不知道卫兹与石羽两个人到底搞出来了多少套周边,她当初也就提“能打点金钗作为《打金钗》联名”这么一个建议,结果好家伙,这两个人直接建了个曹营说书评弹真人三合一的同人周边站!
“不瞒您说,我特别担心您看到我做的这些会生气。”
邹夫人嘿嘿笑得格外不好意思,拿出一块帕子就往姚珞手里塞:“见面礼见面礼,您可千万别推辞。”
低头看着这块帕子上绣着代表自己的一块醒木,姚珞表情复杂地抬起头看着邹萱,声音无比恳切:“邹夫人,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听一听?”
“啊?什么想法?”
“来咱们的商队,当个策划都不是什么问题。您做的东西……都很好看,我很喜欢。”
挖走这位无比有名的张济老婆,就能获得一个周边设计师,这波岂止是不亏,简直赚爆了!
看着姚珞恳切的表情以及并非是开玩笑的态度,邹萱先是愣了愣,随即又讪笑着推了回去:“怎么能呢,我都是个寡……”
眼神落在蔡琰的书上面时邹萱微微顿了顿,却又像是遗憾地最后看了一眼才转过头:“我是不如蔡小姐的。”
“但是您还活着,昭姬也活着,我也活着。”
死了丈夫的女人,就注定只能留在家里么?
不是的,蔡琰已经做出了最好的表率。虽然说她可能有些迈得太高,但是高如容刘思雪,都一样曾经只是被冠以“某某家遗孀”的称呼,现在却被称为“高大家”和“刘老师”。
她们有了她们的活法,曾经在历史书上仅仅是“邹氏”的邹萱肯定也一样可以。
“我……再想想吧。今日真是麻烦别驾前来,萱失态了。”
邹萱微微笑了笑,整个人却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变得无比客气,对着姚珞认真行了一礼后端起茶杯闭口不言。姚珞走出门时扭头看着她那间小小的房间,听着她轻轻地哼着《打金钗》的音调,觉得她也同样在做一个梦。
那一个房间里藏着的书、金钗、玩偶,那些说书传说里的鲜活人,都是她的梦。
邹萱看着她满柜子的收藏,手指一点点拂过那个书生玩偶。她是张济的妻子,两个人没有孩子,很多小小的任性他却也都会去满足她。《熹平经注》是因为每个人都在读,她以张绣的名义买来的一套,而这些故事……
却只是她偶尔路过街口时,听到有人在唱歌。
“有坠如落珠,钗头似花眠。光似流水转,飞鸟互缠连。”
那金姑娘头上钗环的诗句多美啊,写了钗,也写了人。金姑娘仿佛就应该是这样美好的模样,如同珍珠一样喜人,又像花朵一样盛开;阳光打在她的身上的时候,连鸟雀也能为她歌唱。
邹萱有些怔怔地看向窗外,伸出手的那刻却又苦笑出声,最后慢慢地将手中绣帕拿起,却第一次有些疑惑应该怎么下针。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今日见到姚珞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但是……
“我又有什么才能,能让你这么在意呢?”
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寻常妇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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