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它还会来的。”
“……”向庭芜沉郁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甩了甩衣袖,“罢了,此番也算有所收获,那黑影似乎很怕蓟和的咒诀,如此也能有所应对。”
听了这话,鹿鸣如寒霜般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碎裂的痕迹,他缓缓转向蓟和,目光幽深好像空谷,蓟和抬头与他对视,不知怎么心里激灵灵一颤。
鹿鸣将青涟收剑回鞘,这才开口,冷冷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邪祟?”
蓟和不说话,向庭芜在一边回答道:“约莫是酉时三刻。”
“……”鹿鸣转脸看向他,“那向宗主是何时出现在这房间里的?当时正在做什么?”
向庭芜冷静地与他对视,挑起半边眉毛:“怎么,鹿宗主这是在质问我吗?”
鹿鸣冷笑一声:“那邪祟专挑品行不洁与他人有染之人下手,向宗主利用这一点单独进入这间房间,与我弟子独处——”
向庭芜皱着眉头想反驳,鹿鸣举起手:“当然,向宗主可以说此举只是为了引邪祟出现,绝无半点私心,不过,向宗主,”他面色森寒地盯着向庭芜的脸,“既是为了引出邪祟,又为何要施法将整间屋子都与外界隔绝起来呢?”
向庭芜眼神一暗。
鹿鸣语声淡漠道:“屋内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完全无从知晓,那邪祟如此难对付,如若我方才没有及时赶到,向宗主是想和我弟子双双殉道么?!”
“……”
向庭芜哑口无言,想说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从哪说起,盛怒之下转脸看向蓟和,高声道:“你……你!你自己告诉你师尊,我在这房间里究竟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鹿鸣也转过身来,两人同时望着他,蓟和安静地站着,喉咙里突然一哽,眼角迅速染上一片红色,他看了看向庭芜,又转向鹿鸣,嘴角一撇,声带哽咽:“师尊……大伯方才……问,问我还记不记得六年前第一次见面一事,然后……”
向庭芜胸口巨震,一阵急怒红心。
31. 面目 先过渡一下
“没有实体?”鹿鸣凝着眉头沉思道, “即使是攻击力极低的花妖,也会有用灵力幻化而成的人类形体用以遮掩耳目,那邪祟竟没有实体……不, 那已经不是邪祟了。”
“就像之前那双恶灵之眼一样,”蓟和接道,“通身无物,只有那一双眼睛是从他人身上剖下来的,一出现就锁定了目标。”
“不, ”鹿鸣摇了摇头,“与之不同的是,这邪祟全身上下如同水塑, 虽然轮廓模糊,却有一个大概的人形,不过没有一处化为实体的五官……若有,还可带回绝青宗与那眼睛放在一处, 让你耿师叔好生研究一番……”
“……”
蓟和看了看他,他没有告诉鹿鸣,在他近距离地逼视那邪祟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 他看清了它的脸, 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你……”
“二位仙君,”尹容走到他们面前, 单膝跪下,“多谢二位仙君救西关浦百姓于水火,弟子代玉简门及宗主感谢二位出手相助。”
说着俯身就地一拜,鹿鸣面容微微抽了抽,蓟和看了他一眼, 立刻善解人意地拉尹容起来,笑嘻嘻道:“尹师姐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尹容还要说些什么,旁边又响起连片的夸赞声:
“尹师姐说的没错,感谢两位仙君出手相救!
“仙君真是好身手,听说你一剑就将那邪祟的喉咙给捅穿了!只可惜没有亲见。”
“肯定不能让你看到啊,仙君把那房间都封住了,为了不让玉简门的人被波及!”
“哇……”
天快亮了,距离邪祟出现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五个时辰,之前蓟和住的那间屋子被破坏得乱七八糟,满屋没有一件完整的家具,墙也被凿穿了个大洞,连带着鹿鸣也被迫迁移出来,玉简门贴心地又给他们重新安排了客房。
向庭芜在众弟子赶来之前非常巧妙地气昏了过去,虽然是因为怒急攻心,不过并没有系统描述的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的惨状,只是脸有些红,所以弟子们只以为他是被鹿鸣二人的绞杀邪祟的举动震撼到,年纪大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感激涕零所以激动得晕过去了。
是玉简门弟子的单纯和你的年纪救了你啊向宗主!
鹿鸣高冷地看了一眼那边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向庭芜,医修在旁边忙来忙去,不动声色地咳了一声,问道:“向宗主如何了?”
医修擦了擦额上的汗,歉意道:“恕弟子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来宗主还有不妥之处,书上说,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分明是中毒或者被控制之像,可是宗主脉象又十分平稳,不像……”
鹿鸣沉吟着点点头:“有劳。”
你当然看不出什么,他只是恼羞成怒昏过去了而已,让你调戏我弟子活了个大该。
“哎你这小医修是不是不行啊?治不了宗主趁早换别的人来!”一个小弟子嚷嚷起来。
“……对啊!”另一个女修看起来年纪更小,约莫才十五六岁,“怎么今日是你,你师父呢?”
医修更加惶恐:“师尊……师尊听说北境离恨山上有一味仙草,能治离魂之症,是以三天前就云游去了……”
“……啊,”女修皱着眉头,“那怎么办,看你修为平平,把宗主交给你我们一点都不放心。”
“我……”医修攥着衣角,看了她一眼,满脸通红,“我有带医典来,书上说……”
“可是你总不能一直靠一本书来救人,那上面都是些老掉牙的治愈法术,”蓟和单纯又无辜地看着医修,“你师尊肯定还教了你一些别的什么,比如如何让一个装病的人真的生病……之类的,不是吗?”
“……”
医修浑身猛地一激灵,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后面床上突然“嘎吱”一声,传来一声模糊的呻|吟,向庭芜悠悠醒转,抬起一只手无力道:“……何事如此喧哗?”
“……”
“啊!宗主醒啦……”
“快别动,宗主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再让医修给你看看……”
众人纷纷扑在床前,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蓟和低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冷冷一笑,抬眼看到医修惊讶的目光,朝他耸了耸肩,无比崇敬道:“你看,我就说不看医典,你也能将向宗主治好嘛。”
“……是,”医修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感激,“谢谢你!向宗主——”立即转过身去,“别起来,快躺下,让我给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蓟和微笑着目送他转回床前,一转头,发现鹿鸣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眼神少有的浅淡,又透露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他微微一顿,紧接着冲对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怎么了,师尊?”
“无事,”鹿鸣收回了目光,“当时和那邪祟对抗时,你是不是使出了某些咒语,是谁教你的?”
蓟和垂下头:“没有人教我,就是……”
“别紧张,”鹿鸣拍拍他的肩膀,绕过他径直走向床边,“随口一问,为师知道你对水系术法一向精通。”
蓟和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挪动脚步跟上去。
床边聚集了一堆人,见两人过来纷纷让出空隙,鹿鸣居高临下地望着向庭芜,开口道:“邪祟诡谲难缠,还望向宗主保重自身。”
向庭芜转了转眼珠,有些提不起精神似的慢吞吞道:“你,你有没有说……”
“请向宗主放心,”鹿鸣沉稳道,“无论邪祟多么凶恶,我绝青宗一定会尽力而为。”
他身姿挺拔,说出来的承诺好似重于千钧,这句话刚落地,周围仰慕的目光又多了几双。
向庭芜有气无力地开阖眼皮,仿佛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