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名叫安勤,十六岁,原是省城某中学初三的学生,她的父亲安长兵是国营饭店的厨师,母亲李梅是机关医院的护士,家里还有个上高中的哥哥安东。
在这样一个社会大变革,更多人连饭都吃不上的年代,安勤的生活过得富足又无忧无虑。
可惜这样的幸福很快被打破。
半个月前,李梅从医院带回来一个同样年纪的女孩,名叫安萍萍。
安勤第一次见她就心脏狂跳。
因为安萍萍长得实在太像李梅了,尽管因为贫穷和劳作,她的皮肤黝黑干燥,但那脸型和五官就跟李梅年轻时候像一个模子刻的。
谁看了不说她们才是母女。
事实上也真是,安萍萍是安长兵和李梅的亲生女儿,是十六年前在机关医院被抱错的小孩。
而被抱错的另一个正是看傻眼的安勤。
事实上在安萍萍找上门之前,邻居就一直打趣安勤长得不像父母。
安长兵彪形大汉,个子很高,国字脸,长相粗犷;李梅个子也不矮,脸型柔和些,但是个单眼皮,嘴巴有些大。
和刚成年就已经一米八多,长相刚毅、棱角分明的的安东一比。
安勤长相娇俏小巧,双眼皮,高鼻梁,一看就是南方那种小家碧玉的温润女孩。
虽然不时有人打趣,但安家父母都说女儿是捡他们两人的优点长,并没朝抱错这一块怀疑。
直到看见安萍萍,这才知道什么是一脉相承的长相。
原来竟真的被抱错了,安勤并不是省城安家的小孩。
她真正的父亲正是外面唯唯诺诺,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安富贵,她母亲徐春花一个多月前因病去世了。
正是因为徐春花临死前的一番话,这一场换子风波才在十六年后被揭穿。
安勤的亲生父母从穷乡僻壤的农村来大城市探亲,说是探亲,其实就是打秋风。
本来还有一个月才会生产,结果因为路途劳累,触发胎动,晕倒在火车站,被好心人及时拉到了机关医院待产。
恰逢李梅也在当天早产,那会安长兵工作忙碌没能及时赶来。
两家人不仅同姓还住在同一个病房,不免多照应了些。
也是因为同姓的原因,新来的小护士没注意,孩子洗完后放错了病床。
彼时的李梅正在昏睡,并不知道。
可同病房的徐春花却看得清清楚楚。
相比起李梅家的早产儿,显然她家那个皮肤皱巴巴的,一看就营养不良。
她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沉默了下来。
当然也不知道她后来又是怎么想的,竟又主动说了出来。
反正不管如何,两个被互换人生的女孩终于在十六年后回到原位。
原主安勤当然不想回到原生家庭,毕竟那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贫困农村。
安长兵最疼爱安勤,哪里舍得,就想着反正也不是养不起,不如都留下来。
但李梅性格耿直,最是嫉恶如仇,又加上安萍萍不时跟她说起十几年的劳作生活,越发不爽,想着徐春花不就是抱着想让女儿过好日子的念头才不出声的嘛!可我凭什么就如她意帮她富养女儿。
看着安萍萍黝黑的皮肤和满手的老茧,她越想越气,再听安萍萍说在农村安家那对父母如何苛刻她做事,安家那个老太婆又是如何打她骂她就更觉心疼。
于是看安勤更加不顺眼,只恨不得亲女儿受的罪百倍千倍的偿还到她身上。
一番思虑过后她就拿定了注意,而家里又一直是她做主,于是安勤就被送回了原生家庭。
小窑村的安富贵一家因为女儿离家后一去不回早就鸡飞狗跳,正到处托关系写介绍信想进城一趟,可没想到安萍萍没回来,却等来了哭红眼的安勤。
安勤毕竟是在大城市长大的女孩,皮肤白皙,身段纤细,穿着时髦。
家里突然来了这么个娇小姐,安富贵和他老娘又是惊喜又是惶恐。
特别是他老娘王八婆,看着安勤的眼睛都在发光。
前几天也真的是好声好气的招待着,还不时询问些城里的事情。
安勤性格腼腆,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说话,但见两人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奶奶,又加上一脸的和气,渐渐的放下了心,轻声细语的说些话。
还会主动帮忙干活,但她到底从没做过,不时的出现差错,第一天就失手打碎了两个安家灶房里为数不多的瓷碗,让这个本就穷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王八婆心有不满,但到底没说什么。
安富贵也心疼,但更心疼亲闺女来到这个贫穷的家里受苦。
老实巴交的汉子默默的从存钱的布袋中拿出几块钱去赶集,买了碗又咬咬牙给闺女买了麦芽糖等小吃。
可惜安勤并没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在王八婆知道大城市的父母没给她一分钱或半点值钱的玩意后迅速翻脸。
嘴里不三不四的骂了一通,然后就指挥她去喂鸡做饭,做错一点就是一顿痛骂。
本还想上手打,好在被出工回来的安富贵拦了下来。
安勤没想到这天翻地覆的人生巨变后等待她的竟是这样的磋磨,本就郁郁寡欢,萎靡不振,再经过这一遭,差点哭死过去。
就这王八婆也没放过她,整天跟在她身后辱骂。
嘴巴跟茅厕似的又脏又臭,娇小姐安勤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很快便病倒了。
安卿接收完全部记忆以后也是一脸的无语。
这什么狗血的换子剧情?
这又是什么恶毒的老泼妇?
整个让她心头火大。
且等她养好身体后好好的跟她切磋一番。
正想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安富贵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外面王八婆还在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她这么大年纪怎么这么能造,吃不饱穿不暖的嘴倒是歇不下来。
“勤勤,爸给你煮了个鸡蛋,你趁热吃了,吃完爸给你去卫生所拿点药。”安富贵把破了口的搪瓷碗小心翼翼的放到安勤的床头。
安勤侧头看了眼,一碗白开水里面窝着一个剥了壳的水煮蛋。
“你哪来的钱去拿药?安富贵我告诉你,这贱丫头咱们不能要,娇气不说,一点活不能干,咱家是养了个祖宗吗?”王八婆不仅嘴巴毒,耳朵还尖。
“妈,你小点声,勤勤还病着呢!”安富贵脸上渐渐带出火来。
“我呸......”王八婆被她儿子一冲,更生气了,狠狠的踢了一脚门,把本就晃晃悠悠的木门踢得咣当响,“病了咋的,我们这谁病了不是硬撑着就行了,赔钱货还拿药,拿个屁,想都别想。”
一边骂还一边过来,伸手想把半靠在床头的安勤拉下床来。
安富贵着急去拦。
王八婆一边推儿子一边骂:“死丫头,你给我从哪来滚哪去,还没萍萍有用,好歹她没磕坏脑子前还是家里的一把好手,你呢?屁用没有,不干活还想享清福,快滚蛋,不想走就让你那大城市的爸妈拿点钱来。”
骂着骂着还伤心起来,拍着大腿就是一顿抱怨。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媳妇死了,好好的孙女,任劳任怨肯干活,结果掉进水渠伤了脑子,跟变了个人似的,成天正事不干瞎溜达,还扔下我这么个老不死的去找亲生父母,真是白眼狼一个,得了有钱的爹妈不知道回来孝敬我,结果还换了个你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回来,造孽啊!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啊......”
安勤靠在床头一脸淡定的听她哭嚎,顺便从她的话中提炼出些有用的信息。
王八婆话多虽然呱噪,但总能在不知不觉间透露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出来。
曾经的安萍萍很能干,但磕坏脑子后性情大变,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竟能不远万里的去省城找到亲生父母,这可不是一个土生土长在农村的无知小姑娘能做到的事。
还有那徐春华既隐瞒了这么多年,又为何在临死前把这段秘密给爆出来。
呵!这可真是一个精彩的世界啊!
王八婆越说越生气,越哭越伤心,又见安勤正靠在床头一脸淡笑的看着她,不但不知害臊,好像还当她是个耍猴的欣赏。
她气不打一处来,一头冲过去。
安富贵虽力气大,但腿脚不利索,再加上到底被他老娘欺压了一辈子,如何真敢拿他老娘如何,一时阻拦不及。
王八婆虽然年纪大,但为人精明又滑溜,只没一会就冲到安勤床前。
见她要来拽自己的衣领,安勤眸中微冷,侧身躲了一下,伸手端过床头小木柜上的碗,连碗带水加蛋,砸到扑上来的王八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