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和捂住胸口, 自从知晓自己缺了一魄,不知是不是自我暗示,总觉心里少了一块, 低头答:“做了噩梦。”
虽说景钰答应复活明炽, 但柒和也是无法心无芥蒂地与之相处, 相处也未有之前亲近。
柒和轻道:“心里不安稳......你没睡么?”
此时她多希望小七在身边能给她薅薅毛。
景钰:“......未曾。”
柒和没听到景钰回答,兀自又睡下,心跳如擂鼓。合上眼帘却满是他定定的金瞳,半晌, 觉得睡不着, 重又翻身侧脸向他。
被子拉过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半眯着瞧景钰。
他仍是睁着眼, 呼吸清浅几乎感觉不到。
柒和忍不住开口道:“你看我做什么?”
过了一会,听到他沉沉的声音, “看你睡觉。”
柒和:“......”
过了一会, 柒和终于又翻个身,衣料与被子擦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听得人心痒,她嘟囔道:“又不是没看过......”
——以前不是经常躺一起睡么......
景钰不答。
后半夜, 柒和睡得极安稳, 仿佛小七又在身边陪着,伸手就能挼到满掌心厚实柔软的白毛, 鼻尖缭绕若有若无的雪松清香。
次日清晨, 柒和恍惚以为回了自己家睡在柔软的席梦思上, 一睁眼满目晨光。
她伸展身子坐起来,装作不经意偷偷睨景钰一眼,他还在那坐着, 不知道一晚上是不是都是这样过了。
——活该。
柒和莫名地心情好,精神满满穿好衣服,系好乾坤袋,深深呼吸两次,再看景钰,惊奇道:“咦?你头发有点乱。”
景钰脸不红心不跳,没什么表情地道了声:“好。”
柒和又惊奇道:“你嗓子怎么了?感冒,啊不是,风寒了?”
景钰声音听着很哑,沙哑低沉,很有些烟嗓的沧桑味道,与他素日里提琴一般低沉悠扬大不一样。
景钰理好被柒和梦里揉乱的鬓发,道:“没事。”
“噢?”柒和跳到他眼前,道:“你还有黑眼圈。”
柒和青葱嫩白的手指在自己眼下横着比划一番,幸灾乐祸道:“啧啧,活该不休息。”
柒和嫣红的唇瓣在眼前开合,景钰眸光幽深,喉结轻轻一滚。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忽然有什么东西破门而入,一团巨大的白影铺天盖地压下来,将柒和推倒在地。
热乎乎的气息迎面袭来,小七黏在柒和身上扭来扭去,像条滚滚肥圆的大白蚯蚓。
柒和一边笑着道:“好了好了。”一边撑着小七的脑袋,以免它太过热情不小心将自己脑袋吞了。
这客栈陈设虽不珍贵稀奇,却是坚固耐用的。
眼下两扇坚固的木门,一扇被撞倒,整个扑在地上,另一扇还歪歪悬在门框上,也是摇摇欲坠了。
苏瑾跟在小七后头,见了柒和,神色霎时舒缓。
苏瑾道:“小七一到这里便奔来了,想是嗅到你的味道了。”
小七像条压抑许久的哈士奇,三条毛茸茸的蓬松尾巴不受控制地扫来扫去,直扫的壁上的瓷瓶字画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它嘴里呜呜咽咽的,似在控诉。
柒和费力从它身下挣扎出来,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道:“小七别怕,以后到哪都带着你。”
“温师哥他们呢?”柒和问。
苏瑾略一沉吟,道:“我折返回玄清带上了小七。这样算,温师兄与寒予师兄大约昨夜里便到了。”
苏瑾拿出张传音符,道:“温师兄,你们在哪?”
温敛的声音自符箓中传出,甚是清明:“在我家。”
到了东洲,温敛自然是回温家了,倒不必像他们似的住在客栈。
苏瑾道:“我已找到柒和,眼下可动身去丹心教了。”
温敛在那边道了声:“好,丹心教宗门前见。”
苏瑾与柒和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几人在丹心教正门前会面,温敛与寒予皆对景钰心怀警惕,反是景钰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丹心教弟子见了几人玄清道袍,又听温敛自报家门,得知是温家三公子到访,忙不迭禀了师尊,迎他们入教。
丹心教到底是符修宗门,迈入一步,只觉满天满地都是奇异的墨香。这里景致也与玄清不同。
一进院门,便是满目浓淡的竹影,其上纵横交错着一张张颜色材质各异的符纸。另一边是一道圆月型的洞门,门边斜栽一株青翠的松。
玄清内随处可见腰悬利剑的弟子,而丹心教众人皆是儒雅内敛,见了柒和一众,皆微微躬身举手作礼,不似修士,竟似儒生。
丹心教主伍羽气质更为儒雅温润。
寒予可以说是与伍羽气质较为相符之人,但他的沉稳内敛之间总有一股青松翠竹般的凛然傲气,自骨子里生出丛丛冲天的青竹。
寒予拱手做礼,给足伍羽面子,详细说明来意,道:“我师妹平白被人剥去魂魄,此等仇怨不可不报。是以前来请伍教主相助,助玄清查明真相。”
伍羽是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眉目温和,略一思忖道:“举手之劳,我丹心教定鼎力相助。”
寒予抱拳言谢。
伍羽连连摇头,笑道:“玄清广结善缘,当年我丹心教势弱,承蒙玄清相助,方存续至今,既有能相助之处,定尽微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