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说实在话,周小喃挺烦人的。

这是她跟了我和林南柯一周后总结出来的评价。

这位柔弱大姐在抢座的时候仿佛肌肉萝莉附体,直接一屁股把我拱了出去,笑嘻嘻地对我说:“加加,我今天有整整一张试卷需要班长帮我讲讲,你就先委屈一下,坐对面哈。”

这个借口已经用了三天了,什么试卷啊?都快讲烂了吧?

周小喃总是要求坐到林南柯的身边,讲题的时候头都快凑到桌面上去了,那劲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变成密密麻麻的试题。

第二天,她还是用了同样的借口把我赶过来,我还没说什么,林南柯先不乐意了,他把卷子拍在我面前,吓得我不轻。

“年加加,这卷子上的题你都会,你给她讲。”

我这就出师了?

我只是心无旁骛,但我又不是傻,周小喃努力了这么久,要是再看不出来她什么意思,我就该回炉重造了。

夺人之美这事做起来不厚道,我推辞着:“班长……不好吧?”

周小喃也急忙接话:“对啊,万一教错了……”

哎?怎么还挑三拣四上了?

我这暴脾气刚想和她理论几句,林南柯抢先一步,用笔敲着桌子:“教错了正好你俩都长长记性。”

我看着卷子,心里十分不乐意,人家一次又一次地凑上来,林南柯应该也懂什么意思,非要拿我做什么挡箭牌?

强行介入别人的感情是没有好下场的,活生生的例子都摆在电视剧里,我是一个怕麻烦又胆小的人,周小喃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总带着股莫名其妙的绿茶劲,万一为爱痴狂再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

我心里嘀咕着,看卷子就心不在焉了,林南柯敲了好几次桌子我才反应过来。

他戳我脑袋:“不好好做题你想什么呢?”

“我觉得自己不够绿。”

“绿?”他哭笑不得,“想都别想,你不会绿的。”

我对他的说法表示质疑,但是懒得和他吵,便不再吱声。

过一会儿,林南柯又问我:“对了,上次给你买的巧克力好吃吗?我一会儿再去给你买点?”

我赶紧望向周小喃,她脸色不太好看,我们目光相撞的时候,她佯装无事地笑笑,看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书本上去。

我对林南柯使眼色,他却突然间起身,隔着桌子凑过来,双手扣住我的头,认真打量着:“你眼睛怎么了?”

我一边往后躲一边说没事,想把他的“爪子”拿开,哪知长得高就是有优势,我费劲扒了半天,那两只手扣在头上连地方都没挪。

他冷声道:“你别动。”

我也动不了啊。

“我给你吹一下。”

我警告他:“别把口水吹我眼睛里。”

“我有那么硌硬吗?”

“你对我干的硌硬事还少吗?”

他动作停下,近距离与我对视,痞笑着:“你倒是说说,我对你做过什么硌硬的事。”

我瞬间失神,他的呼吸炽热,喷在脸上让人脸颊发烫。

不行不行,我赶紧伸手去推他。

“离我远点。”

周末上午约了赵思念出来逛街,我问她和郑繁星的事,她说了句别提了,就真的没再提一个字。

我跟她讲了周小喃,她分析道:“你这一次眼光确实没问题,这姑娘有点绿茶。”

“那怎么办?就算林南柯是我死对头,我也不能眼看着他往‘绿光’里跳。”

赵思念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来看我,一脸惊喜:“哟,榆木脑袋开窍了?”

我想都没想,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那当然,总不能一直什么都不懂吧?林南柯要是真和她早恋的话,真的有点危险,绿茶是什么,绿茶就是绿啊,说不定哪天就创造出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让林南柯顶在头上,想想那画面,真美。”

“那你打算成为他的拯救者了吗?”

我点点头:“嗯……所以我一定要帮他把周小喃从绿茶变成茉莉花茶。”

赵思念满脸嫌弃地告诉我:“那你就是铁观音。”

“普度众生吗?”

“六根清净。”

高三的生活也挺难的。升了高三,孙老师对我们没那么严格,毕竟特殊时期,学生心理压力大,据说隔壁学校还有一个压力过大得了抑郁症,办理休学了。

我听了,回头怼了林南柯一句:“你别死,你要是死,也要等到毕业后再死。”

他使劲踢我的凳子,愤恨道:“放心,我做鬼也会缠着你一辈子的。”

我同桌只听到了那个一辈子,还以为我俩偷偷在宣什么誓,冲我俩暧昧一笑,让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为此,学校特意开了动员大会,还多放了几天假,回来之后,大家只把人带回来了,脑子依旧停留在假期里。

有人在课堂上和孙老师嬉皮笑脸,说这叫永远定格在假期的青春。

对于我来讲,学习的日子更为残忍,我的身高达不到跳高的标准,所以为了安心朝一个方向努力,到了高三我也就放弃了。可平时表现差的我早已经成了享乐主义的阶下囚,再想回头是岸也挺难的。

于是,前一天晚上因为背题睡到很晚的我,早自习成功被大家的催眠声催睡着了,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孙老师的脸。

他轻声问我:“你醒了?”

我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吓得站起来,拽着林南柯的衣袖,连哭带号:“林南柯林南柯!你快打醒我,做梦都能看到老师,这太吓人了!”

最后孙老师用课本敲醒了我。

据不说话就能憋死的八卦小天使——我同桌说,当时我睡得可香了,孙老师进来之后走了一圈才看到我,然后伙同语文老师一起给我唱了首《摇篮曲》。

林南柯笑话我,让我抽空再给自己算算运势,最近倒霉的程度有点直线飙升,他都害怕我出门掉井里。

我没有收下他的关心,这小肚鸡肠的班长就记在了心里,等到了我问他题的时候,他就故作姿态,指着课本说:“讲过多少遍了,我觉得你应该会了,猪要是像你这样,它都迫不及待上餐桌。”

可我觉得我就是不会,前面步骤都写对了,到了最后算结果的时候,错得那叫一个离谱。

林南柯并不听我狡辩,直接留了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断绝了我所有的后路。

这是什么霸道发言?

他不让我控诉,我憋在心里的话就说不出来,话说不出来,我就只能一个人坐在课桌前生闷气。

他下课出去回来,见我还在座位上,嘲讽道:“哟,还在这儿不满意呢?”

我不讲话。

他拿过我的试题,找出草稿纸,似乎十分无奈。

“听好了啊,我再给你讲最后一遍,就当是做做公益了。”

“你少在这里跟我胡说八道,你等着,我一定能跟你水平相当,考上同一个大学。”

“那说好了,就算考不上同一个大学,考同一座城市也行,否则我可没机会看你笑话了。”

我正在怒气头上,一口应下:“没问题。谁看谁笑话还不一定呢。”

他同桌突然插进来,眯眼笑看着我,说:“年加加,你真可爱啊。”

我承认我可爱,但光是可爱还是不够,我必须要成为能甩林南柯十条街的暴躁女生。

那一年,成绩提高,我妈情况越来越好,夏叔叔升职,一切都在往更加美好的方向发展,春天就要来了。

Cut 4

人们喜欢把知识比作海洋。

小学写作文的时候,大概都是什么“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长大后才明白,知识海洋不仅能遨游,还能淹死人。

我埋怨着学习这事好难,心想着赵思念毕竟是好朋友,肯定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安慰安慰我,然后我信心倍增,一时兴奋说不准就能把整套考试题写完了。

但赵思念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说:“你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跪着也要爬过去!”

一听这么惨烈,我也完全失去了学习的兴致,趴在桌子上思考未来的人生方向,随手拿起她的练习册,且不说比脸还白,撕下一页页粘起来,说不定还能画个清明上河图。

想起赵思念平时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谓壮志凌云,那架势看着分分钟都能冲上北大,结果没想到这还是个嘴炮玩意。

她看我拿她的练习册,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说这是新买的,还没来得及写字。

“呵呵,但愿是。”

她狡黠一笑,问我最近和林南柯补课补得怎么样。

如果不是耳朵还算正常,我看着赵思念的表情都要以为我们两个不是去学习,而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话题突然提起来,我又想到周小喃腻腻歪歪的样子,顿时觉得糟心窝子,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试题上去。

我指着自己垂下来的一根头发,十分认真地问这像什么。

她瞅了半天,告诉我:“这像一个神经病患者的自我陶醉,不就是根头发吗?”

我手指顺着头发的弧度描了一遍:“你看,这像不像抛物线啊?”

她使劲瞪我,用笔戳我的脑袋:“你这要学傻了啊,少转移话题,我还不了解你?快点,你们两个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要怎么向她解释我俩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赵思念似乎看穿了我,先撂了句:“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啊,我要听真话。”

她已经打了预防针,我就把那句“这要从宇宙洪荒说起”咽了回去。

“真话就是,怎么把周小喃这块牛皮糖从林南柯身上扒开?我都快被这位大姐持之以恒的精神所打动了。”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我低声说,“哎?林南柯该不会性取向有问题吧。”

赵思念整个表情都纠结起来:“我看是你脑袋有问题。”

不得不说,周小喃这块糖真的挺黏人的,而且脸皮还厚。

我必须要说明一下这里的脸皮厚并没有骂人的意思,相反在我心里是一种褒奖,这人要脸树要皮,如果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目标连脸皮都不要了,还真的挺……挺大无畏的。

因为林南柯在图书馆给我吹眼睛那事,周小喃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搭理我了,可惜这位朋友在心里把我当成了她的假想敌,不然我还真要向她学习一下这种持之以恒不择手段且屡败屡战的绝妙精神。

学习上要是有这劲头得多好。

大概有些人天赋异禀,只是不是用在学习上的,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把他们特别的实力发挥到了极致,比如周小喃,就可以叫她恋爱小天才。

回家路上,林南柯听了我这番对别人的称赞后,说我做正事没本事,胡说八道倒是一套一套的。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我的天赋在胡说上?

他用手晃晃我的脑袋,我问他干什么,他表示要把我脑袋里的水晃出来让我清醒地做个人。

我一时无言,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该怼的还是怼。望着林南柯高大的背影,我心想这人长得真不错,怪不得学校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各方面都出众,怎么就不是个哑巴?

林南柯说话有点靠谱。

那次在医院里,我倾情诉说后,他曾说过“我们一起照顾你妈”,本以为只是句安慰的话,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好多次。

我妈这个病又不是绝症,后来自己能自理了,林南柯就坐在床头,帮她削苹果扒橘子。

我还以为他做事情多利索,结果没削两下,先把自己手指头割破了。我妈身为一个做过护士的病人,从病床上爬起来给他包扎了。

可真是够好意思的。

我妈说:“你怎么不小心点。”

他笑道:“阿姨,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

我一边倒水一边插话:“你活该。”

“加加,怎么说话呢?”

我噘噘嘴。那两人聊得火热,上至盘古开天地,下至未来二十三世纪,这太抽象了,我根本就没办法插足,正准备抱着杯子躲边上坐着去,林南柯突然叫我。

“年加加,你看我的手指头破了,能不能帮我也倒杯水?”

“你另一只手没破。”我看着他的右手,“还好你割的是左手。”

他表情微微一变,突然咳嗽起来。我没懂他什么意思,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坚强地把话说完:“要是右手的话就不能写字了。”

林南柯表情突然缓和了。

什么嘛?我云里雾里。

他让我快点倒水去,这次的物理作业可以辅导我。

我说我不,我自己可以完成。

他表示当着阿姨的面,就不能给点面子。

我说我妈不是外人,要什么面子。

这时,我妈看不下去了:“少废话,给他倒水。”

我:“好嘞!”

我什么困难都能克服,除了我妈。

最近学习生活都挺平稳,我以为我高三了,水逆这事也放了我一马,但没想到还是太年轻,人果然不能沾沾自喜,否则倒霉的事必定上头。

我妈生病,我有时候早上来不及吃早饭我就往学校跑,路上来不及买东西,只能课间偷着去学校超市买点小零食。

问题就出在这些小零食身上,上课肚子咕咕叫,偏偏老师还停止了讲课,让大家自己做题。

空气突然安静,我实在是害怕左右邻居听到这不合时宜的声音,于是打算偷偷吃两口垫一垫。

万万没想到化学老师戴了眼镜就是不一样,很快就盯上了把头塞进课桌偷吃的我。

“年加加,你干吗呢?”

我吓了一跳,赶紧住嘴。

脚步声逐渐靠近,像是宣告着死期一样。

化学老师说:“干吗呢,出来。”

我晃了几下,有点尴尬。

林南柯这时候还在后面踢我凳子。

化学老师:“年加加,你这是玩的哪出啊?学鸵鸟?”

隐约听到同学们的议论声,我心里更着急了。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几乎是哭着喊出声:“老师!救救我!我头卡在里面了!”

事情的最后,大家各显神通,帮我拔了半天都没把头拔出来,差点没把我这个当事人给折腾死,最后只能叫消防来卸桌子。

等消防员的过程中,林南柯还嘲笑我:“你也太傻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蠢的。”

就连消防员也被我逗乐了,他一边拆桌子,一边夸我是个人才,这是他做消防员三年以来遇到过的最好笑的事,问我出来后可不可以给他个签名。

我纳闷为什么,他说:“你必火。”

果然,我一战成名,包括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都略有耳闻:高三一位学姐因为上课偷吃,头被卡在了课桌里,最后找来了消防员。

学校还特意为大家做了一期校园安全知识专栏,里面重点写到了不要低估头的尺寸,也不要高估课桌的大小。

我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做人要小心,偷吃需谨慎。

本以为这事得召开我的专属家长座谈会,谁知道孙老师只是批评了我一顿,让我以后有问题跟老师说,不要再干这么缺心眼的事了,人没事就好。

说几句实话,缺心眼的我听了孙老师这番温情的话还有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