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至伸手将头上的花摘下,然后插入了毕景的发髻之间。
“鲜花配美人,妖主大人风华绝代,所以此花更配你。”乐至笑道。
毕景松了一口气:“本来就风华绝代,若是再戴上这花,应当如何?”
乐至想了想,正经道:“那就是花美人。”
毕景突然露出一个笑,本来冷峻的容颜添了几分俊美,特意压低了声音道:“这般花美人,乐公子可喜欢?”
乐至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老仙山之中弥漫着一阵笑声,而这笑声如同盛开的花一般,渐渐消失,最后已无踪可寻。
第二日,乐至入七色石秘境。
这颗绝情丹是乐至重生之后修炼的第一颗高品丹药,炼丹讲究熟练,乐至如今修炼高品丹药的熟练度为零,所以这第一颗要格外花心思。
乐至有七色石秘境,秘境随身,其中灵气充沛,也最为稳定,乐至可以感知秘境中的丝毫变化。所以初始之时,只需每隔几日分出一段时间来照看即可,而这最后几十年,对于火候和灵气要求都更加严格。
所以这剩下的三十年,乐至便要在这七色石中,日日照看着。
若是这一颗丹药练成,他炼丹等级也许便可以更进一级。
炼丹本是一件枯燥至极的事情,每日丹药的变化微不足道,每日便是等待。
其实修炼绝情之道之人最适宜炼丹,因其心思沉静。
正如玄灵老祖给的《丹术》,其中便是以绝情之道蕴养丹药,因淡情忘情,便多了耐心,每日所给予丹药的灵气不同,最后修炼出的丹药即使是同一种,却还是有变化的。
乐至盘腿坐在洞府之中,分出神识,细细感知着炼丹炉中丹药的变化。
体内灵气渐渐与那炉中丹药相通。
时光荏苒,乐至这一坐便是三十年。
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似结成了寒霜。
乐至吸了一口气,将那纠缠在腹部的真气绕着体内真脉行了几个周天,身体渐渐回复了常态。
丹药炉中火已经熄了,乐至伸出手,一颗金黄色的丹药突然从炼丹炉中飞了出来,落在了乐至手中。
手中的丹药鹅蛋般大小,包裹在金光中,泛着一层浓郁的香气。
这是他此生修炼的第一个上品丹药,而因这颗绝情丹,他的丹道也到了十级。
乐至便觉得心中十分舒爽,将这颗丹药用布帛小心包好,放在隐秘的地方。
乐至出了七色石秘境,突然觉得一个黑漆漆的巨大物什朝自己飞了过来。
乐至还未回过神来,便被撞到了墙上,发出‘砰’地一声。
那巨大物什又弹了回去,脸上带上了紧张:“撞疼了?”
乐至回神,然后摇头,随后便被毕景紧紧抱住。
转眼三十年,乐至入定炼丹,所以便是转眼,而之于外面的人,却是整整三十年。
只要得了空,毕景便来这房中,房中所有东西都在,唯一缺了人。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而这却是整整三十年。
毕景抱得很紧,三十年的思念瞬间爆发,似乎要将这人揉入骨髓之中。
过了许久,毕景才放开他。
乐至看向他,俊颜依旧,却是添了憔悴,双目之下带着两抹暗影,颇感颓废。
乐至看着那张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你这脸上为何添了一道疤痕?”
那疤痕落在眉心处,十分显眼,而且刚刚靠的十分近,乐至也察觉到他的真气十分不稳,似乎受了伤。
毕景摸了摸自己的眉头,并不答,而是道:“丹药可练好了?”
“丹药已成。”乐至道。
“甚好,是何丹药?”毕景问道。
“上品丹药。”乐至道。
“有何功效?”
“绝一人之情。”
这话入了耳,毕景脸上突然现出了惊恐的表情:“绝一人之情?!”
“为友人所炼。”乐至道。
毕景脸色稍缓,眼中突然生了一抹凶狠:“乐至,若是你敢绝我的情,我便……”手紧紧握成了拳,绞尽脑汁,却未想出威胁的词。
乐至看向毕景,一脸认真:“毕景,我乐至此生不会再骗你。”
毕景轻轻哼了一声。
“这脸为何受伤,又为何伤了真气?”乐至问道。仔细看,那伤痕倒像是荆棘割伤。
毕景脸上似有些不自然,身上却多了一股气焰,一副‘大爷就不说’的模样,在乐至的逼视下,那气势渐渐消了,嘟囔着道:“过几日再告诉你。”
过了几日,毕景没有告诉乐至受伤缘由,而牧嗔却入万妖宗。
多年以前,牧嗔来过万妖宗一次,所以熟门熟路……闯入了毕景的寝宫。
那时毕景恰好手中握着一个瓶子,隐隐有火光散发而出,其中含着的应是不凡之气。
“丹辰之气?”牧嗔看着毕景手中的瓶子道。
丹辰之地乃是荆棘之地,其中生得丹辰之气,可护修者内丹,乃是这世间上乘的宝物。
丹辰之地满地荆棘,而那荆棘也成了妖灵,只要有人靠近,无论仙人妖,都逃不过妖灵的攻击。
所以丹辰之气极为难得。
毕景冷睨了牧嗔一眼,一副‘与你无关’的模样,而是冷声问道:“你是谁?”
“我找乐至。”牧嗔道。他一直不喜毕景。
毕景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不过一眼,毕景便看出这人修为在自己之上,而且容貌也只比自己差一点点,心中顿生危机感。
毕景只道了一个字:“滚!”
“我找乐至。”牧嗔道。
“本座让你滚!”
“乐至。”
“你究竟是谁?”
“玉清宗牧嗔,找乐至。”牧嗔道。
“你找他作甚?你又如何识得他?”
“为何要告诉你?”
“因为本座是这万妖宗之主。”
乐至在大殿外面便觉得其中似有真气浮动,进去便见那针锋相对的二人。
乐至见了牧嗔,心中便明了,从怀中取出那小心包好的丹药,递给了牧嗔。
牧嗔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便觉香气扑鼻。
“多谢。”牧嗔道,在转身瞬间突然道,“为何还留在这里?”
“关你何事?”毕景冷冷地声音插了进来。
牧嗔一眼都未看毕景,只是盯着乐至。
乐至不答。
“执迷不悟!”牧嗔道便要转身离去。
“牧嗔。”乐至突然叫道。
牧嗔顿住脚步,转头看他。
“绝情丹若是吃下,便是真的绝了情,若是她吃下,便会忘却痴爱。”乐至道。
“我数百年前便知晓所以才要你炼这丹药。”牧嗔道。
“所以,即使她忘情,你也无所谓?”
“我欲成仙。”牧嗔面无表情道。
“所以成仙比纪若重要,我明白了。”乐至道,突然想起古灵精怪的痴情女子,叹了口气。
牧嗔转身离去。
乐至看向毕景。
“你何时识得牧嗔的?”毕景问道。
乐至想了想:“近三百年了。”
听到这三百年,毕景心中更加不舒服了,三百年前,正是他们最好的时候。
“以后不要和他往来了。”
“他是那疯婆子的道侣?”毕景道,“物以类聚,一家都是疯子。”
乐至笑了笑,并不答。
“明晚去不老仙山后崖,我有话想和你说。”毕景道,手却握紧了那透明的瓶子。
乐至点头:“我正好也有话想和你说。”
乐至的目光落在了毕景手中的瓶子之上,那其中似盛着火焰,漏出隐隐火光。
“这是何物?”
毕景将那瓶子默默地放到了身后,脸色带着一丝不自然道:“没有什么东西。”
乐至也不多问,只是盯着毕景看着,那一寸一寸的容颜,似乎深深映在了脑海中,又渐渐散去。
是到该离开的时候了……
☆、第肆捌章 合久必分
乐至想,他与毕景之间的恩怨情仇若再拖下去,便再也理不清了。
世间因果循环,他以一颗寄情丹,让毕景爱了他两百年,后来也尝尽了痴爱被践踏之痛,所以到此为止,因果算是结了。
最可笑的是毕景爱上了他,抑或只是一种习惯,也许是因为毕景习惯他的痴缠。
乐至曾经恨过,不过如今想来,便是有缘无份,这般多的阴错阳差,便是因为他们无份。
乐至想了许久,他所修道术讲究清心寡欲,而痴欲太重对毕景修炼也未必是好事,若是继续痴缠,便是对两人都无好处。
他与毕景,不如分开。
第二日晚上,乐至按照约定去了不老仙山后崖。
乐至挑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崖风很大,吹动着衣裳,传来那‘莎莎’的声音,那风带着暖意,吹在脸上也十分舒爽。
那风突然停了,‘莎莎’声却更加响了,转瞬间,乐至便见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紫色华服,似精心装扮过,黑发用金色玉带束起,精致的白玉簪落在发间,细碎的刘海恰好挡住那眉间的伤痕,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五官硬朗而分明,真正的风华绝代,俊美无双。
乐至呆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毕景紧挨着乐至坐下。
崖风又起。
“你说有话对我说?”乐至问道。
毕景突然转过脸来,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紧紧地盯着乐至。
毕景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递给了乐至。那瓶子外观普通,乐至接过,不知何意。
“打开看看。”毕景道。
乐至狐疑地看了毕景一眼,然后揭开了瓶盖。
眼前似乎闪过一抹火光,之后便是一片白雾,那白雾从瓶中而出,渐渐地将自己包裹住。
乐至睁大了眼睛,却完全没有排斥感,看着那白色的烟雾渐渐淡去,似融入了脉髓之中。
丹田之中突然生了一股热气,似有什么东西灼烧着丹田,但是那不适感很快消去,有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落在了丹田处,乐至闭眼用神识扫过丹田,便见自己的内丹外包裹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乐至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毕景:“这是何物?”
“丹辰之气,可护丹元,从此无人可伤你的内丹。”毕景道。
乐至愣了一下:“毕景,其实你不欠我的,那颗内丹便是果,偿还我骗你二百年之因。”
毕景眉毛皱起,心中便生了不悦,他不喜欢这因果之说,尤其是从乐至口中说出。
乐至并未看到,这丹辰之气出自丹辰之地,乃是世间少有的宝物,毕景赠予自己,便是欠了毕景的情。
难道要将这丹辰之气还给毕景?
乐至闭上眼睛,想要将那丹辰之气聚在一起,却发现那东西丝毫不动,紧紧地缠绕着自己的内丹。
“乐至,你在做什么?”毕景的声音突然有些发冷。
乐至睁开眼:“我将丹辰之气还给你。”
毕景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几乎恶狠狠道:“丹辰之气已经认了你的内丹,除非将内丹挖出,否则脱离不了。”
乐至心中也略微不悦,放弃了将丹辰之气排出,睁大了眼睛看着前面,不去理会毕景。
毕景见他不再试图取出丹辰之气,脸色稍缓,换做了轻柔的语气:“等你结成元婴,这丹辰之气便会离了内丹,回归真态,到时你再还我也不迟。”
乐至依旧双目直直地看着面前,不理他。
“荆棘之地的那些妖灵实在厉害,我被缠了好几年。”毕景感叹道。
乐至想起毕景脸上的伤还有那飘忽不稳的真气,心念微微一动:“你这脸上的伤是妖灵所致?”
毕景点头,特意将刘海撩了起来。
那伤已经留了疤。
毕景那本来总是含着冷意的眼如今可怜巴巴地看着乐至。
乐至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
毕景眼中的光暗了,瞪了乐至一眼,不再说话。
两人便这样呆呆地坐着。
乐至深吸了一口气,便想将自己要离去之事告诉毕景。
“毕景。”乐至叫了一声。
突然听得轰地一声。
乐至转头看去,突然见那天边一束红光升起,直冲天际。
接下来一束接一束,绚烂至极。
乐至回回过神来的时候,毕景已经抓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乐至,与我结为道侣可好?”
乐至愣了一下,低声道:“毕景,其实我刚想告诉你,我要离开这万妖宗了……”
毕景的脸色渐渐难看,到后面已经铁青,嘴唇也微微颤抖,声音冷的掉渣:“乐至,你说什么?我刚未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离开万妖宗了。”乐至重复道。
毕景一双泛着寒意的双眼冷冷地盯着乐至。
乐至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许久,毕景如同突然泄了气般,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凶狠:“修道者是该多出去走走,你有哪些想去的地方,我陪你一起去。”
“毕景,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不必再痴缠了。这样于你修道也有益。”
“乐至!”毕景的声音猛地大了,“你再好好想想!”
乐至还想说话,毕景却已拂袖而去。
乐至在这山崖上坐了一夜,吹着那风,迷迷糊糊睡去。
乐至的东西其实十分少,唯一的灵兽也不知躲在何处修炼,时常不见踪迹,他将那十分少的行李放进了七色石秘境中,又将这七色石随身携带,几乎是孑然一身。
第二日早晨,乐至便要离开万妖宗。
只是刚走到门口处,便嗅到一抹不寻常的气息。
万妖宗大门处并无看守之人,寂静的可怕
乐至往外走了些,便见了那挺拔的身姿。
妖主转过身来,下巴上长着青色的胡渣,格外憔悴。
“乐至,本座不允你走。”毕景面无表情道。
他是万妖宗宗主,也是妖修界之王,不过喜欢一个人,为何会求不到呢?
乐至脸色微微变了:“毕景!”
毕景突然走了上来,拉着乐至的手便要往里走去。
突然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一身黑衣,面容生的比毕景稍微粗犷些,也更加冷些。
毕景眼中泛着凶狠的光,咬牙启齿道:“牧嗔,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知道妖主喜欢强迫他人,别人我不管,但是乐至的事却不得不管!”
毕景眼睛微微眯起,凶光更甚:“这可是在我万妖宗,容不得他人放肆!”
牧嗔不再多言,脚步却未移动半分,其含义十分明显。
毕景心中怒意翻滚,修长五指突然化作利爪朝牧嗔袭了过去,牧嗔反应很快,也迎了上去,乐至被推到一旁,看着那二人斗起法来。
玉清宗法宝十分多,牧嗔身上更是一身是宝,而且牧嗔已到分神期末期,修为比毕景好处许多。所以即使是在万妖宗,妖修之气最浓之地,毕景也不是牧嗔的对手。
乐至只见那天空中数个法宝飞来飞去,天空云彩也化成黑色,罡风阵阵,实在骇人。
乐至勉强稳住腹中气血。
突然,那乌云散去,罡风也停了。
牧嗔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拉着他的手便往外走去。
急速走了两步,乐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毕景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眼中似带着凶狠,又似十分绝望。
牧嗔招来云彩,拉着乐至站了上去。
“乐至!”
行出一段距离,乐至突然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神情也有些恍惚起来。
过了片刻,乐至脸上又化作了无表情,吸了一口气道:“为何你会在这里?”
牧嗔的脸色突然有些迷茫起来:“或许是我看出了你有离去之意,所以想帮你一把,免得落入旧日下场,**不存,魂魄无归,悲惨至极!”
乐至轻笑一声:“哪来那么多借口,是不敢回去吧。”
若是回去了,便要让纪若吃下绝情丹,从此绝情,恩爱尽断。
原来牧嗔也会舍不得啊!
乐至不知道自己是该替纪若喜,还是替她悲。
这人终究对她有意,却还是免不了要服下绝情丹。
不知多年以后,待那个痴恋他的女子对他依恋不再时,牧嗔可会后悔?
云彩落到了山间,乐至走了下去,转头看着面色不虞的牧嗔道:“今日之事,多谢了。不知那妖主可还好?”乐至终究忍不住问道。
“好的很!”牧嗔冷道,“此后你好自为之!”
牧嗔说完,便乘着云彩离去。
蓊蓊郁郁的山林中,便只剩下乐至一个人。
乐至抬头看去,突然觉得那树还有那缝隙中透出的天空都渐渐远去。
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渺小,似乎要湮没在这天地间。
天地茫茫,万物为蝼蚁,俯仰之间,便是数年。
乐至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此便是一个新的开始,一心修道,与天地同寿,便是这最后的念。
☆、第肆玖章 大小重山
修真#大陆南面,全是绵延不断的山脉,其中灵山无数,更有众多大能修者在其中修行。
小重山便是其中一座,但因山下便是几座小村庄,凡气稍重,虽是灵山,几百年来,都无修真者在此修行。
直到二十年前,无人问津的小重山发生了变化,小重山山下的小村庄中渐渐流传出一些传言。
据说小重山之上住着一位神仙。
据说那山上的神仙生得十分好看,看一眼便让人失了魂。
据说那神仙虽然生得好看,但是脾性却不怎么好。
据说……隔壁村的林无争又被揍了。
这日清晨,太阳初升,炊烟袅袅。
隔壁村的林无争捂着自己被揍成猪头的脸又上了山。
漫山遍野都开着黄色的小花,林无争便在这山中乱窜,誓死要将那该死的骗子找出来。
找到中午,林无争身上全是大汗,心中对那骗子的怨怼又多了几分。
皇天不负苦心人,林无争扒开那草丛,便是一片茂盛的矮树林,而那树下的石头上,一人正仰头躺着。
那人脸上盖着一片荷叶,似在沉睡,格外惬意。
林无争心中大笑,却努力忍住,猫着腰小心地走了过去。
那人似无所觉,呼吸深沉,应该还在沉睡。
林无争绕着那个人走了两圈,一边捏着拳头,思考从哪里下手。
那人突然动了一下。
林无争猛地往后跳出了两步,双手护在胸前做防护状,一脸警惕地看着那人。
见那人不再动,林无争方才放心,心中念着自己这般偷袭,实在不是男子汉所为。
林无争双手叉腰,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大喝一声:“骗子,还不束手就擒!”
那荷叶微微动了动。
那人突然伸出了双手。
林无争捏紧了拳头。
那人伸了一个懒腰。
林无争:“……”
那人将脸上的荷叶掀起,转过头,慵懒地看了林无争一眼。
林无争地大笑变成了冷笑,一张猪头开始扭曲起来,气势十足。
眼前的人面如冠玉,肤若凝脂,嫣红的双唇,似染上了一层胭脂,各位好看。只是生着一副神仙样,却是一个大骗子。
那仰躺着的人站了起来,原来穿了一身宽松的白袍,衣裳凌乱,却姿态闲雅,透出一股洒脱之感。
“站住!”林无争大叫一声。
那人站住。
林无争捏了捏拳头,张牙舞爪地跳了上去,握着拳头便要砸上去,只是砸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狐疑道:“你不躲?”
“你既打不到我,我又何必躲?”那人淡淡道。
林无争眼中冒着怒火,拳头便砸了过去,却砸了一个空,因为力道太大,直直地撞到了树上,一阵头晕眼花便晕了过去。
“哈哈哈,大傻子!”突然有一个笑声响起。
却不是那人在笑,他抬起头,便见头顶的树枝上,一白衣白发老人正蹲在枝桠上,捧腹大笑。
“兄弟,你到底怎么他了,为何天天都要上山犯一次傻?”那人几乎笑岔了气,一边拍着树枝,一边道。
“二十年前,我从山下村庄而过,见一胖乎乎的小子手中抓着两根糖葫芦,便想逗他一逗,用一颗野果换了他两根糖葫芦。”那人沉思许久道。
山中岁月实在快,转眼便过去了二十年。
那人正是当年从万妖宗而出的乐至,那日牧嗔将他扔在那山林之后,乐至先去幽草宗拜别了叶光纪和棠淇真人,便一直往南走,直到走到小重山,便生了停下来的心,所以便留在了这小重山上。
乐至在这小重山上呆了二十年,七色石上依旧还泛着弱弱的光。
棠淇真人说过,即使如他,感情淡漠了些,却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无法做到彻底断情。
若是彻底断情,修为也不知是如何的上升法。
这么多年来,乐至也平静了下来,万事都无法做到极致,许多事便无法强求,也只有顺其自然了。
乐至从旧事中回神,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谁知他却记了二十年,从胖小子长成这么大了,还忘不了那旧事。”
乐至轻叹:“我真是造孽!”
白衣老人晃了晃脑袋:“哪是造孽?有了这小子,这日子甚是有趣啊!”
林无争从昏迷中睁开眼的时候,脸上又更似猪头几分了。
乐至其实心中很无辜,林无争这副模样真不是他揍得,而是因为每次他都往树上撞。年少好面子,被神仙揍总比撞在树上成了猪头有面子些。
所以乐至什么都没干,便成了传说之中凶神恶煞的神仙。
林无争努力睁大了眼睛,便见眼前多了两根糖葫芦。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糖葫芦还晃了晃。
林无争的眼珠子跟着那糖葫芦转了转。
乐至诱惑道:“想不想吃?”
林无争努力瞪大了眼睛,然后别过了脑袋。
“这两根糖葫芦便当赔罪,往日之事便算了了。”乐至道。
林无争突然跳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恨恨道:“此事了不了!”然后扬长而去。
树上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乐至手中的糖葫芦抢了一串去。
“真好……吃!”一声赞叹。
乐至抬头,便见那人拿着糖葫芦一个劲儿地舔着,十分卖力。
最后便变成了乐至与那白衣老人一起坐在树梢之上,一人拿着一个糖葫芦吃着。
这老人名号‘树上老人’,二十年前乐至来这小重山中,树上老人便已经在这里了,二十年来,他都呆在树上,乐至似乎从来没有见他下过树过。
“老夫乃是修真之妖,若是下了地,便沾染了地气,不好不好!”
乐至依旧记得当初树上老人高深的模样。
再到后来,乐至才知道树上老人是藤蔓修成的妖灵。
妖灵与妖修虽一次之差,灵为兽,修却与人无异。许多修为高的人都爱拿妖灵作灵兽与灵药,妖灵已经化为生灵,不喜受制于人,所以树上老人一辈子战战兢兢躲在树上。
灵兽受制于人,灵药却是要失了性命。
当初乐至来小重山的时候,树上老人便装神弄鬼吓他,后来不知为何两人却混成了好友。
修真之路漫长,身边有个友人也不错。
两人将糖葫芦啃成了棍子。
“乐乐,居然背着爷偷吃好吃的!”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落到了他们面前。
毕方鸟修为越来越高,如今已经可以随意地幻化人形和兽形了。
树上老人拿着手中的棍子在钦离面前晃了晃,炫耀之情十分明显。
“臭老头,小心爷揍你!”钦离阴阴地看了树上老人一眼。
树上老人猛地跳到了乐至身后,挠着自己的小心肝道:“哎哟,好怕怕!”
“你!”钦离跳脚,便要将树上老人从乐至身后揪出来。
树上老人紧紧地抱着乐至的手臂。
“钦离,不可对前辈无礼!”乐至道。
钦离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瞪了树上老人一眼。
树上老人重新在乐至身边坐下。
钦离靠着树生着闷气。
乐至抚额,这俩位还真是一对死冤家。
“乐乐,下次我也要吃糖葫芦。”靠着树的钦离憋了好久的气道。
“自然好,明日我便下山去买。”乐至道。
钦离脸上这才有了笑意,他怎么看树上老人都不顺眼,最后便恨恨离去了。
“乐老弟,给哥哥讲讲妖修的事。”树上老人将手搭在乐至肩膀上,双眼放光道。
妖灵本是野生之物得天地之灵气而成的。而妖修血脉之中多少带着灵血灵脉,妖修地位比妖灵高贵许多,与魔修人修同等地位,而妖灵却只能独自修炼,也不得修炼章法,飞升成仙几乎不可能,却可能一不小心便成了其他修者的灵兽,抑或成了别人的一剂丹药。
妖灵已经开蒙,自然不肯舍弃自由,更怕哪一日便丢了命。
妖灵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成为妖修,可以自己修仙。
因为天生有尊卑之分,妖灵是无法入妖修之宗的。
树上老人一脸憧憬地看着乐至。
妖修……
乐至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修真界便有万妖宗一门,其中便全是妖修。这修真界便有人修、妖修、魔修三类,平等相处,并无纠纷。”
“万妖宗?”树上老人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尽是艳羡,“以前好像有一个老兄弟,因为救了一个厉害的妖修,最后便随他一起去了万妖宗。”
树上老人忍不住搓了搓手:“不知道他现在修炼到何等地步,不知道老夫今生不知道有没有这般机缘。”
“会有的。”乐至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树上老人突然问道。
乐至算了算,然后道:“八月十五。”
树上老人猛地跳了起来,惊喜道:“乐老弟,哥带你去看一番美景。”
树上老人话刚完,便不见了身影,乐至紧随其后。
几番来回,便到了那山崖边上。
准确来说,不是山崖,而是巨大的峡谷。
树上老人站在山崖边的一棵树上,老眼放光,盯着那峡谷之中。
乐至好奇地盯着那峡谷。
先是一阵泛红的光,那光越来越亮,直冲天际。
那峡谷之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巨大的如同月亮一般的东西,光亮渐渐柔和起来。
乐至也看清了,竟似放大的月亮!
这样的美景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当峡谷之中月亮消失的时候,天上的月亮刚好从远处的山中冒了出来。
“这般精致每一甲子都会出现一次,老夫一直算着日子,今日竟然差点忘了。”树上老人心有余悸道。
乐至只觉一股气在心中飘荡着,久久方才平息。
“你可知除了这小重山,还有一大重山?”树上老人道。
乐至摇头,他尚未听闻。
“据说这小重山与大重山本是天上的仙侣,历劫陨落于此,大重山其实是将小重山护在其中。不过说实话,小重山中灵气这般重,确实有大重山之功。”树上老人道。
“大重山在何处?”乐至好奇。
树上老人指向峡谷对面的一座山:“那便是。”
“这哪是护在其中,莫不是前世怨侣,所以此生隔着峡谷相望。”乐至笑道。
“切,就你胡说八道!”树上老人哼哼道,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道,“据说大重山来了一个神仙,是真正的神仙,会腾云驾雾那种。那神仙啊,生得无比好看,日月之华,霁月之姿,无人可比。”
树上老人说得天花乱坠。
“你见过?”乐至问道。
树上老人顿时被堵住了:“老夫哪敢去,要是心术不正的修者,把老夫煎了做药怎么办!”而后扬起脑袋,面露得意,“不过老夫在这小重山上呆了几百年,也有些认识的妖灵妖兽,这方圆十里的事,老夫都省的。”
乐至往峡谷对面望去,隐约看见对面的山崖之上似乎站了一个人,迎风站着,黑衣凛冽。
乐至再看去,却不见了人影,刚刚那一眼似乎只是错觉。
☆、第伍零章 宝物现世
美景已逝,树上老人想要离开,却见乐至在盯着一个地方发着呆。
树上老人跳到一棵离乐至近一些的树上,用力地拍了一下乐至的肩膀,大声道:“兄弟,天黑了,该回家了。”
乐至没有转身,而是伸出手朝一个地方指着。
树上老人顺着那目光看去,也愣住了。
对面的悬崖之下,一朵花正怒放着。
鲜红的颜色虽然显眼,也是一大束,但是很容易淹没在那一片花红草绿中。
而现在太阳西下,天已渐黑,唯有那处地方泛着光亮。
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又生了一种错觉,那花却似乎离得很近,十分显眼。
树上老人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异道:“那是什么花?”
乐至也是惊疑了许久,最后从怀里掏出了那本书,翻到第二页便是关于那花的。
“燕陵花……”乐至囔囔道。
燕陵花,乃是炼神丹最重要的一味药材。
丹药之中可提升修为,锻体修身的丹药很多种,然而这炼神丹却是此等丹药中的上上之品。一颗极品炼神丹服下,便可增长数百年的修为。
修真界高级炼丹师也有许多人,但是炼神丹却很少人炼的出来,因其所费精气神,炼丹本就耗费炼丹师真气,这炼神丹所费真气比其他丹药高出许多,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燕陵花极其难得,此花如同存在于传说之中一般。
也有传说说燕陵花本是富贵之花,其下可能生着绝世珍宝。
燕陵花可遇而不可求。
乐至脸上渐渐泛出一抹笑。
“看起来是好东西,老夫这就去把它摘过来。”树上老人跃跃欲试。
乐至赶紧拦住了他:“燕陵花不可轻易离根,只有在其开得最艳之时摘下入丹方可。”
乐至心念微动,空中便传来一声长啸,火红的大鸟破空而来,落到了乐至面前。
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