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1 / 2)

    ”

    吴澄想了想,说:“说老实话,我不懂什么股票,或许就和赌大小一样吧,赌徒赌的是大小,炒股赌的是亏赚,感觉差不多。我是不希望你小小年纪就去弄这些,不过,我能知道你为了你妈妈的病是真急眼了,想临时捣腾出几个钱来的心思,若是你实在要去,也随你,但是我就不搀和了。”

    季覃说:“小舅舅,别的什么我都服你,可是,这个股票的事情,你还真不如我知道得多。股票不等于赌博,不是拼一把定输赢的事。股票,是一种趋势,股票投资,其实是趋势投资。我决定去炒股票,也不是因为妈妈的病需要用钱就急眼了想去赌一把,我其实是看准了这个趋势,不说是百分之百地赚钱,却还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吴澄抬眼看季覃,一来是因为心里确实被季覃他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的“投资”这个专业术语震了一下,二来是被他此时坚定而自信得根本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的语气打动了。

    小面馆的采光不太好,两人又坐在角落里,越发光线黯淡,可是,在一片暗色中,季覃的眼睛却如同燃着火焰一般闪闪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吴澄低低地笑了一声,调侃着说:“你从哪里听来的两个新名词,就跑来忽悠起我来了?也不看看你小舅舅是做什么的,还能被你这两下子给糊弄住了?哈哈。”

    季覃却一下都不笑,非常严肃地直视着吴澄,说:“小舅舅,现在小日本是不是很有钱?”

    吴澄不知道他为何将话题扯得那么老远,有些莫名其妙,便吊儿郎当地回答说:“可不是吗?老天爷不公,美国佬也是,干活儿怎么不干得彻底一点,原子弹倒是多扔几个啊,倒是叫小日本当年没死透,现在又抖了起来。”

    季覃说:“那么,在六十年代,大家能不能想到小日本会有今天的经济奇迹?”

    吴澄看着季覃一本正经地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想着这家伙不过是个小学生,还是自己的小辈,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将烟头摁灭了,说:“你要说什么一口气说完吧,叫人听着怪累的。”

    季覃也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狂,略不好意思地垂了眼睛,又抬起来,盯着吴澄面前的桌面,小声地说了起来:“日本的经济腾飞也是一种趋势,先是制造业的发展,经济的繁荣,随之也带动了股指的发展,现在日经指数已经是三万多点了,增长了多少倍,尽管现在是下降的趋势,可是,它不像赌博那样,一次性就跌得没有了,它就算是跌也是持续的、缓慢的下跌,绝不至于会一下子全亏光……”

    说着,季覃的声音渐渐地变大,眼睛也勇敢地直视着吴澄的眼睛,“实际上,我认为,现在炒股的赢面相对于亏面要大得多。我记得我妈有时候说起以前的事情来还感慨得很呢,就是前几年工资才二三十块钱,现在有一百多块了,以前说起那啥“三转一响”来,都羡慕得很,现在都是家家必备的了,还有彩电、冰箱、洗衣机、照相机也都来了,这说明什么?咱们中国的经济在发展,而且是高速的发展,今年是这样,过两年也许就全变了样!而股市呢,被誉为‘经济的晴雨表’,是一定会体现出我们中国的经济发展的成就的!而现在,上交所的基点才多少?一百多点!小舅舅,你觉得就这么几十支股票,就能代表我们中国的经济发展吗?远远不够的,对不对?而现在,有些人已经尝到了股票‘钱生钱’的好处,却有更多的人,比如像小舅舅你这样的人在外面观望,所以,现在入市正是最佳时机,正所谓‘一招先,吃遍天’!”

    吴澄忍不住认真地看了季覃一眼,发现小孩儿的眼睛长得真是好,明亮又有神,刚才发表高论的时候自信飞扬,流光溢彩,此时则巴巴地看着自己,好似一个才表演了杂耍的小狗在等着主人的赞许一般。

    吴澄不置可否,随后转了话题,说:“你要是去上海炒股票,你妈怎么办?让她一人在这里住院吗?”

    季覃忽然有了个好主意,说:“索性把我妈带去上海治病,咱们这小地方,医疗条件有限,要是去了上海,遇上了好的医生,没准儿就治好了呢。”

    吴澄也点了点头,说:“那倒是一举两得,不过,也要看你妈的身体,能不能坐火车。毕竟是二十多个小时呢,万一没支持住,在路上有个什么,你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季覃一咬牙,说:“那就坐飞机去。”

    吴澄说:“也好,你们娘儿俩,一个病,一个年纪又小,坐飞机安全些。至于卖房子的事情,我认识的人倒是不少,前几天我还恍惚听见有人抱怨说家里人多,住不下,想要去外面另外买一套房子呢。这样,我去帮你问问,看有没有要买房子的,到时候往你家打电话。另外,我有个哥们在上海打工,要是你和你妈都决定好了要去上海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让他先给你们弄个落脚的地方,省得临时还要去住旅店。”

    季覃听他这口气,是没打算随自己去上海捞金,虽然有些惋惜,但是见他能帮忙到这种地步也很感激,满口里道谢。

    吴澄说:“自家人,何必客气?走吧,看天色晚了,你快回家吧,我送你去车站。”说着,吴澄又给了季覃五块钱,说:“拿去买车票。”

    季覃弯着眼睛笑,说:“五分钱能坐三站路呢,到我家一毛钱就够了。你给我这么多,是要叫我包车呢?不用了,我身上有钱。谢谢你啊,小舅舅。”

    吴澄领着季覃在一条巷子里钻来钻去,在巷子的出口吴澄指着对面的一个貌似公交线路站牌的地方对季覃说:“看见没?那边就是16路公交站台,你自己过马路吧……”

    话还没说完,吴澄忽然敏感地嗅到不寻常的危险气息,他猛地一下子勾过季覃的腰,抱住季覃往边上一闪。

    一道雪亮的光闪过。

    季覃这才看见暗处忽然冒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扁长的西瓜刀,刚才的光就是西瓜刀劈空了的光影。

    幸亏吴澄反应快,若不然,季覃身上就要挂彩了。

    季覃正心有余悸呢,忽然发现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

    巷子的暗处走出来七八个手持铁棍、自行车链条、西瓜刀的男人,个个都是光着膀子,有些人身上还纹着大块大块的龙啊什么的图案,嘴角挂着狰狞的冷笑向季覃和吴澄的方向包抄而来。

    吴澄将季覃护在身后,眼睛划拉着四周,试图找一样趁手的家伙。

    墙角堆着半面墙的煤球,也不知道是谁家临时堆放在这里的。

    一个长发青年率先冲了过来,手里的链子锁劈头朝吴澄砸过去。

    吴澄身体一侧,堪堪避开,随后手一伸,就拉住了半截链子锁。

    长发青年和吴澄都使劲往自己的方向扯那把链子锁。

    没一会儿,长发青年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现在,链子锁倒是在长发青年的手上,可是,鲜红的血液却顺着链子锁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吴澄飞起一觉,正中他的鼻子。

    长发青年就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操!”其他人见此情景,一窝蜂地包围上来,分几面向吴澄发动进攻。

    吴澄将就着那半面墙的煤球左扔右丢,同时护着季覃边打边退,终于摆脱了这一群瘟神,拉着季覃跑到了马路对面,正巧16路车来了,吴澄便和季覃一起上了车,坐在车的最后面的座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可能是刚才跑急了,这时候忽然坐下,季覃觉得腹角有些痛,说话之间都是惊魂甫定地:“小舅舅,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吴澄见小孩儿小脸煞白,眼里也满是仓皇之色,知道他吓得不轻,便长臂一伸,搂住他单薄瘦弱的小肩膀,说:“你别怕,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我现在把你送回家去,你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就忘了,放心,不会连累到你和娟姐的。”

    季覃低着头,声音也压得低低地问:“我不是怕被连累,我是……”季覃垂下的眼睛看着吴澄的另外一只手就放在他自己的藏青色裤子上,手掌下的深色布料似乎泛出一点湿痕来,并渐次扩大。

    季覃抬起眼睛看着吴澄,说:“你的手在流血!”

    吴澄动都没动一下,轻描淡写地说:“刚才和那人抢链子锁的时候用的劲儿大了一点……”

    季覃想起来了,好像当时只注意到那个人满手是血,没想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吴澄其实也挂彩了。

    季覃说:“给我看看要不要紧。”

    吴澄说:“要不要紧都不要你管,你个小毛孩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季覃不满地说:“什么小毛孩啊,你也就比我大几岁而已。唉,他们怎么要堵着你杀啊?这一天都闹了两次了,多大仇啊……”

    吴澄微蹙眉心不语,季覃执拗地拉着他的胳膊,又说:“到底为什么啊?”

    吴澄无奈地呼噜了一下季覃的头发,说:“你小孩子干嘛非要管大人的事?”

    季覃的嘴巴微微一撇,说:“你快算了吧,我没你想的那么小,你也没你想的那么大。”

    吴澄低头闷笑,说:“那咱们找个地方,拿出来比比?”

    季覃顿时面红耳赤,又兼咬牙切齿,说:“小!舅!舅!你想到哪里去了?”

    这魂淡,生生把季覃的意思曲解了。

    吴澄往四周看看,车上人不太多,不过依然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便说:“行了,一会儿下车再说。”

    两人在公交车上又摇了几站,然后双双下了车,找了个僻静的胡同说事。

    吴澄说:“就是前几天,我们这边的人和青龙那边的人结了江湖恩怨,结果那一次是青龙那边的二当家上门来挑事的,我本来说是打退了他就算了的,谁知道手下一个小弟手下没轻重,趁着我按住那二当家的空儿,直接就操起一个啤酒瓶给人家开了瓢。这下子梁子结大了,托了道上的长辈来圆个场赔罪都不行,青龙那边说非要把那开了人脑袋的小弟剐了才能解气。去他大爷的,真要将那傻小弟交出去,我连自家小弟都护不住,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啊?我就没理那茬,也放了狠话出去。于是,现在就这样了,他们成日里寻我的晦气。”

    见季覃听得一脸担忧的神色,吴澄轻描淡写地说:“没多大事儿。等那什么二当家的脑袋缝好了,这事儿差不多也就结了。要是他们还不服,就打得他们服气好了。”

    小舅舅身手是好,但是,要是人家埋伏在暗处偷袭,难免要吃亏,季覃忍不住说:“他们会不会在你家附近候着?要不,你今天别回家了,就在我家住吧……”

    吴澄心里知道这可能性大了去了,面上却波澜不惊地说:“不会的,再说了,就算他们来了,我也不怕。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季覃想了想,说:“你都走到我家楼下了,要不,就上去坐坐呗,顺便看看我妈。”

    吴澄想想也是,便跟着季覃上楼去了。

    季娟这时候是醒着的,见季覃领着吴澄进来,也打起精神来和吴澄说了几句话。

    吴澄仔细地看了一眼表姐就转开了眼睛,她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差不多到时候要上路了的,和吴澄的舅母快要死了的时候的情景差不多。记得两年前见她的时候还是长发飘飘、风韵犹存的少妇,现在简直跟个鬼似地,干瘦如柴,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越发显出憔悴老态来,头发好像剪得挺短,这个春夏交接的天气,她头上还带着个绒线帽子,可能是为了避风,毕竟癌症病人体质弱。

    说了几句话,话题就落到卖房子的事情上来。

    季娟滴着眼泪说:“要我说就算了,我这病是绝症呢,哪里治得好?把房子卖了治病也不过是拿钱去填无底洞,可叫覃覃以后怎么办呢?他会读书,成绩也好,我还想着以后叫他一直读下去,读了大学再读硕士博士,何必为了我瞎折腾?他还说要休学,带我去上海治病,唉,吴澄,你帮我劝劝他。”

    吴澄安慰了季娟几句话,想的却是为了这么一个要死的人卖房子治病,季覃也算是孝顺的了。

    季覃却笑了笑,说:“妈,你别那么悲观好不好?癌症就算是绝症,可是,癌症也要分的,你这种是癌症里面最好治的,咱们这里不行,上海那边专家多,医疗条件好,去试试呗,没准儿就治好了呢。休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去了上海也可以附学或者自学,我跟你保证不会耽误学习,到时候去参加升学考试,该上什么中学还上什么中学,你放心好了。”

    季娟病人体力不继,没说一会儿话就困倦了,季覃和吴澄便安顿她躺下,然后出了房间。

    季覃找了点纱布,给吴澄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吴澄看看天色,就说要告辞了。

    季覃鼓起勇气挽留他,说:“小舅舅,要不你今天就别走了,将就在我家住一晚上吧,万一那伙人又找上你了,你说你一天和人打三场糟心不糟心啊?”

    其实吴澄还真是挺烦的,再说这会儿手掌受伤,万一真被那帮孙子伏击了,也够喝一壶的了,既然季覃这么诚心地挽留,那就住一晚上呗。

    晚饭还是季覃做的,为了季娟着想就熬了一锅子热腾腾的豌豆米烂肉稀饭,又用调稀了红苕粉在锅里摊了些面皮儿,然后和切碎的烂肉,蒜苗一起炒得香喷喷的,叫吴澄痛饮了几大碗稀饭,连夸好吃。

    一会儿收拾了洗漱上床,两人就挤在季覃的床上睡觉,一人盖了一床被子。

    下午才见面,可是,经过了打斗、逃亡等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加之又有亲戚关系,年纪上也差不了太多,两人似乎迅速地熟稔起来,很有一种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

    季覃觉得可以再努力一下,再一次努力说服吴澄和自己一起去上海。

    虽然说“人各有志”,可是,季覃觉得吴澄这样的人去上海肯定比在本地搞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强,一个是拉他去好给自己壮胆,二个也是出于真心想要领着他一起去闯荡出一条路子来。

    季覃便把话题往吴澄现在干的事情上扯,又问他要是青龙那边的人没完没了地寻仇该怎么办。

    吴澄只是轻皱了一下眉头,说:“也不会那样。毕竟大家出来在道上混,主要还是为了寻财,打完了,消了气,最后还不是各找各的路子发财?”

    季覃说:“小舅舅,其实我觉得那帮人寻仇还是小事,就怕万一谁搬出派出所或者公安局的亲戚来了,那就事儿大了去了。”

    吴澄说:“你不懂。我们在道上混的人有道上的规矩,江湖恩怨江湖了,都是私下了结,没谁去找派出所的,不然以后都不要在道上混了。再说,我也很小心,一般都是不招呼要害,顶多就是打断骨头或是出点血,都死不了人的。”

    季覃一咬牙,祭出大杀器,说:“小舅舅我跟你说,我同桌那小子的老爹是公安局的副局长呢,有一次他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说,马上风声就要紧起来了,没准儿啊,今年下半年或是明年国家又要搞严打呢,严打,你怕不怕?”

    吴澄顿时就不吭声了。

    1983年严打的时候吴澄十岁,不说吴澄的爸就是被那场运动拖累了而吃了枪子儿,就是周围也有不少人因此而遭殃,叫吴澄心有余悸。记得那时候真逮了好多人,邻居家的一个待业小青年和哥们打赌说敢不敢去亲一个过路的姑娘,那小青年脑子一热就搂住姑娘亲了,结果以“流氓罪”被逮起来,他家里人都哭晕了,到处活动关系捞人,结果还是吃枪子儿了。这个都不算冤的,还有什么小偷小摸的都是死刑。真要搞起严打来,像吴澄这样的,应该算是流氓斗殴,抓住了只怕也要判死刑,可比被青龙那帮人追杀的后果严重多了。

    季覃观察着他的神情,说:“我听说,那时候,有个人和别人吵架,气头上来了,用铁锹拍了人家的脑袋一下,都被判了死刑的,故意伤害罪,小舅舅,你说说你今天拍了人多少下脑袋啊?”

    吴澄垂下眼睛,盯着季覃看了一会儿,随后歪嘴一笑,说:“你故意的吧?当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吓唬我呢?”

    季覃心虚地一缩脖子。

    季覃没记错的话,1996年还要搞一次严打,像吴澄这样搞黑社会的还真挺危险的,不过是把时间挪前面来了几年而已。

    吴澄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一直干这个的。我早就计划好了,再干半年就走,以后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无论是坑蒙拐骗也好打打杀杀也好,都不会再做了。”

    季覃问:“为什么是半年后呢?你有什么计划吗?”

    吴澄本来不想说,不过看着小孩儿一双黑亮亮的眼睛一直瞅着自己,想想叫他知道了也没啥,便说:“我得攒点钱,好买去美国的船票。”

    “美国?!!!”季覃睁大了眼睛。

    吴澄点点头,说:“我有一个同学过去了,跟我说,在那边好挣钱得多,随便做点啥都行,最好是开馆子,或者办个武术馆,教鬼子学中国功夫,都很不错。”

    季覃说:“我知道美国好挣钱,毕竟美金比咱人民币值钱,可是,问题是,你怎么去?”

    吴澄说:“你听说过‘‘金色探险号’’吗?”

    季覃摇摇头。

    吴澄说:“从泉州下海,郑和下西洋知道吗?也是从泉州下的海。金色号也是一样,然后经过台湾海峡、曼谷,从印度洋漂过去,经过东非,绕过好望角、西非海岸,穿越大西洋,最后就能到美国。”

    季覃想,自己的目光盯着上海,小舅舅盯得更远,直接就到大洋彼岸去了。也不能说他这个就不好,抛去沉重的过去,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也许是他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的道路吧。

    但是,1991年的中国,孕育着多少暗潮啊,多少机会啊?那些赫赫有名的经济风云人物有的在办公室里写报告,有的在车间里抡大锤,就是那有名的万科地产的老板,现在也还在卖猪饲料呢。像小舅舅这样的人,绝对是给点机会就要像金子一般闪光的人何必偷渡去外国端盘子开馆子呢?大家一起联手趁着改革热潮挣些合理合法的钱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此章开始大修)

    季覃幽幽地说:“小舅舅,你看过《霍元甲》吗?我最恨洋鬼子了,给咱们取那么难听的绰号,‘东亚病夫’!还有那什么西餐馆门口竖牌子‘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他们在咱们中国的地盘上都那么嚣张,你说你跑他们那地盘上去能有什么好?”

    吴澄心思透亮,见小孩儿弯弯绕绕地说话,大概也能明白他心里想的什么。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再怎么装样子绷面子,到底也是个孩子,把房子卖了拖着个病重的妈去异地,怎么可能心里没点惧怕?想拖上一个熟识点的人一起去是很正常的依赖心理。

    不过,吴澄倒是一点也不反感季覃的小心思,联想到自己和他这般大的时候,为生活所迫做的那些事情,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感,越发同情他的处境和一篇孝母之情。

    不过,再怎么同情,吴澄也没打算跟去上海,他对股票不感冒,也没有那么同情心泛滥。

    心里主意是定了,吴澄见小孩儿那热切相邀的样儿,却不忍心一口回绝,便顺口陪着小孩儿胡扯,也看看他能胡咧咧到哪种地步。

    吴澄翻了个身,侧着身子正对季覃,一本正经地说:“你翻的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啊?你们老师是这样教你的吗?难道不知道49年j□j在j□j前就宣布了的:我们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再说,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呢,报纸上都说,老外看咱中国的眼光都变了。”

    季覃继续扮演正气凛然的好学生,说:“站起来了是站起来了,可是,我们老师还告诉我们一句话,中国,现在是以开放的眼光看世界,而世界,依旧用偏见的眼光看中国。中国人在外国,可受气了!”

    吴澄又翻身回去,说:“你妈总夸你是高材生,果然没吹牛,这不,现学现卖就忽悠上你小舅舅了,还一套一套的!不过,用在我身上是白费了,你放心好了,别的中国人去也许会受气,我绝不会!哪个瞎了眼睛的洋鬼子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准叫他讨不了好去!”

    季覃很不以为然地说:“是,小舅舅,你身手好,人又聪明,也许比别人强。哎,那我就要为我们祖国母亲抱不平了。你说,祖国母亲好容易培养出来一个人才,却不想着报效祖国,却要跑去为美帝国主义效力呢?”

    吴澄说:“我哪里算什么人才,再说了,就是想效力也找不着门路。人高中毕业的都在家里蹲着待业呢,何况我这样连高中都没读完的?也就只好去祸害祸害美帝国主义了!”

    季覃马上抓住他的语病,说:“嘿,小舅舅,你这说话可是前言不搭后语啊!我才听见你说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怎么你不在咱们祖国母亲的怀抱里做好人,倒是跑去美国就要做良民了?有你这样的吗?祖国母亲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吴澄斜着眼睛看他,说:“你这搞诗歌朗诵呢?一口一个‘祖国母亲’的!躺被窝里说好像气势差了点吧?你下床去说,能演得像点,才好唤醒我这一颗浪子的良心。”

    季覃垂头丧气地说:“下去也演不像啊,谁见过穿着秋衣秋裤朗诵还能朗诵出气势来的?那你不得笑场啊?”

    吴澄没憋住,笑了,说:“叫你小子别在我跟前耍心眼,这下子露相了吧哈哈哈。还祖国母亲呢,我就一失足青年,这些年确实没有沾着祖国母亲什么恩情,你那一套快拉倒吧。”

    季覃是真没辙了,只好说:“哎,你这可是偷渡,要是没成功,被遣返了就麻烦大了,要我说,何必呢?卿本栋梁,奈何做贼?……”

    吴澄假装翻脸,说:“谁要做贼了?你小子还越说越来劲了!眼里有没有长辈?”

    季覃着急地解释说:“这个贼呢其实不是小偷的意思,其实就是……”

    吴澄嗓子里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说:“得了,真把我当文盲呢?其实,你要想我陪着你和你妈妈一起去上海直接说就好了,这么绕着弯子地忽悠你不累我听着都累。以后都别这样了。对外面的人可以忽悠,对自己家里的人,还是诚实点好。”

    季覃的意图被识破,顿时又难为情又心情失落,面色红涨发烧,吞吞吐吐地说:“我……对不起……那你去吗?”

    季覃住的这间屋子临街,尽管这时候汽车的数量绝对要算少,可是,还是能听到两声大卡车开过时的“呜呜”的声音,窗帘那附近也是不时地亮一下,又陷入昏暗和沉寂。

    偶尔闪过的亮光似乎是跌入少年眼眸中一般,在幽暗中一闪一闪地,伴着汽车开过时的声响,宛如催促的鼓点,叫吴澄莫名地觉得自己似乎受了蛊惑,忍不住想要点头答应了。

    沉默良久之后,吴澄用缓慢的声调说:“对不起,我去不了。”

    季覃苦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本来就是我强人所难。”

    接下来,季覃和吴澄都很忙,季覃一边忙着给自己办休学手续,同时一边等着吴澄那边帮着卖房子的消息,因为季覃成绩很好,老师们都很惋惜,极力劝勉他以完成学业为要紧,可是,季覃的母亲病入膏肓,阻止人家儿子带母亲去遍寻名医又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情,故而老师们见季覃执意甚坚就没有再继续劝阻了,反而在全校范围内发起了一场募捐活动,筹集了三百多块钱的爱心捐款给季覃以助其治疗母病,季覃十分感动。

    本来这时候房产改革还没有开始,连房产证都还没有开始实施的,一般的人家住的都是单位分配的公房,根本不允许买卖,可是季覃家这套房子却是季覃的外公外婆解放前就置下田产并自己修盖的房子,故而可以以写合约签字画押的方式私下转手买卖。

    说老实话,这年头买卖房子实在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卖方这边像季覃家这样的属于是私产性质的房源很少,而买方也少,毕竟这时候的人大多是靠工资吃饭,而且靠工资吃饭的人一般就有单位,有单位的人不拘大小总能分个房子,到底是社会主义嘛,大锅饭你我他,房子也不例外,挤挤能住就行,没必要另外去添置。

    真正买房子也能买得起房子的人,就是游离在社会体制之外的人,没有工作,也没有单位分房。他们一般呈现两极分化的状态,有的很穷很穷,生活在社会底层,有的则靠着做生意或者投机或者别的什么攫取了财富,正想通过购置房产来保值增值。

    但是,这时候没有房产中介这样的东西,全凭着自己去打听或者熟人介绍牵线搭桥。

    所以,季覃可以想象为了帮自己卖房子,吴澄要通过多少人,花费多少力气和口舌。

    当两个星期后,房子终于以两万七千的价格卖出,季覃心里对吴澄是满满的感激。

    吴澄却一点也没有表功的意思,只是嘱咐季覃一路上要小心,好好照顾妈妈和他自己。

    季娟工作了十多年,自己还有八千多块钱的积蓄,一起从银行里取出来,分别缝在季娟和季覃自己的内衣内,防着路上被小偷扒手偷去。

    季覃本来是要买飞机票的,可是,季娟十分心疼钱,说是到上海的机票钱要四百多,加上什么燃油费啥的,单张就差不多五百了,而季娟坐飞机,不可能叫季覃坐火车吧,故而要坐飞机就是两人一起,一次性就要花一千块了,而去上海看病要花多少钱还是未知数呢,怎么舍得这样就挥霍出去了?故而季娟坚决要求坐火车去,买两张卧铺票,也就是两天两夜嘛,卧铺一样地睡觉休养,她认为她扛得住。

    季覃被妈妈磨得没办法,只好临时改计划,穿起外套去火车站买卧铺票。

    这时候是暑假的末尾,正值大学生返校的时候,加上去上海的火车从来都是人满为患,不分什么春运不春运的,故而季覃赶去火车站就是排队,排了一下午也没能买到票,索性跑到外面的广场上吃了一碗面,用公话给妈妈打了电话叫她自己热锅里的饭菜自己,季覃就在车站继续奋战,熬到明天买到车票为止。

    售票大厅内灯火辉煌,尽管有大多数没买到票的人失望离开,却还有一些很季覃一般想法的人在厅内固守不走。

    但是,这帮人明显比季覃有经验,有些是带着铺盖卷儿来的,直接往地上一铺,就把大厅的水泥地板当自家的床了,有些占着两个座位,往身上盖点报纸,遮住脸也睡了。

    而生性喜洁又有些腼腆的季覃呢,左看看右看看,空的椅子早就没了,很多人要么睡地上要么坐地上的,季覃实在不好意思跟他们一样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地上,就找了个角落斜斜地靠在墙壁上。

    尽管躲在角落里,可是,季覃鹤立鸡群般的形象却一下子在人群中凸显出来,很快就招来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嗯,自己看了一遍,觉得前几章小攻和小受的性格都刻画得不够突出,平淡如水的感觉,于是从这一章开始修改修改,突出小攻外酷内热的性格,还有季覃童鞋重生后的性格也相对变得果决勇敢了,(*^__^*) 嘻嘻。

    ☆、第 9 章(新增章节)

    一个未被季覃注意的角落里有几个人正在窃窃私语:

    “看那边那小子……”

    “一个人来的……”

    “来买票的,身上肯定有钱……”

    “呵呵,还长得细皮嫩肉的……”

    “嘿,小脸长得真好看,跟个小娘们一样……嘿嘿嘿……看来咱哥儿几个今晚上可以开开荤了……”

    “那敢情好啊,可是,咋弄呢?”

    “等会儿,这厅里人多不好下手。看情形,他是要在这里呆一晚上的,嘿嘿,人有三急,他总要上厕所的吧。”

    几个人心领神会,是了,就等他上厕所的时候下手。

    这售票大厅修建的时间很早,原本里面是修了卫生间的,可是,因为厅内老是很多人,卫生间气味太大,老是在被上级单位来检查的时候扣印象分,拖后腿,最后铁路分居就封了卫生间,改为在大厅之外另外设了一个很大的公共厕所,不过,公厕离大厅有一段距离,而且要经过一条昏暗的短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一条巷子成为滋养犯罪分子偷抢作案的天堂。

    果然如这几人所料,大约夜里十点的样子,季覃终于站不住了,他决意抛开什么见鬼的礼仪形象,打算屁股坐地身子靠墙地睡一觉,但是,季覃习惯在睡觉之前先去排放一下,才好安心睡到天亮。

    季覃问清楚了公厕的位置,然后快步往那个方向走。

    等他拐进那条僻静的暗巷,隐隐然发觉有人跟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三个脏兮兮的男人迅速围拢了上来。

    其中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冲着季覃的腹部挥拳打去,叫季覃猝不及防。

    剧痛在季覃的腰腹间炸开,痛得季覃捂住肚子弯下了腰,却被那人抓住头发按在墙上。

    “把钱交出来!”

    季覃勉强挣出一点力气喊着“救命!抢人啦!”

    可是,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微弱,根本喊不来人,反而招得那人又是一拳,阴狠地威胁说:“喊什么喊,找死呢!不给,老子自己搜!”

    季覃的口中弥漫着血腥气,因为疼痛几乎不能直起身子,却被那人强按在墙上,同时,一只毛躁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在一旁掠阵的另外两人环顾四周,见昏暗的小巷子里几乎没有路过的行人,也胆大了起来,几只脏兮兮的爪子摸上了季覃的身体。

    他们很快就摸到了钱,三个人得意地笑着。

    季覃愤恨地看着这一伙强盗,不过,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此时除了在心里诅咒这群王八蛋拿这钱去买药吃然后吃错药死翘翘之外也没什么招儿。

    可是,这一切还没有完结。

    三个人把季覃往更黑更暗的地方拖,几只毛躁的的大手贪恋又急色地在季覃的身上摸来摸去。

    季覃开始还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当几个人咻咻的鼻息热热地扑在他的脸上,狼一般的眼神在一片暗色中都难掩凶残而急切的神情,季覃终于醒悟过来,在他们动手拉扯他的衣服的时候开始奋力挣扎。

    雨点般的拳脚落在了季覃的身上,全身都疼痛难忍的季覃发出小兽濒死般的叫喊声,那几个人怎么捂也捂不住。

    可是,呼救的声音微弱,又断断续续的,在这个大多数人明哲保身的时候,谁会来突入险境救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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