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感觉有意思的事,蓦然就不感兴趣了。
以前感觉没意思的事,蓦然感觉非常有意思了。
高中班的女同学是那么迷人,侯爱泽这以前对一块长大的女同学没有这样的感受,如今觉得原来看着不咋样的女同学也有许多媚人之处了。
这天下午放学后,杜妮娅、魏妮娜和古莲花正从学校的山坡路下来。
侯爱泽和她们三个打了个照面,笑了笑,她们三个没理侯爱泽。
远远地目送她们的往玉水河大桥方向去的身影,侯爱泽觉得魏妮娜长得的确像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里的米拉,那头上也扎了一个那样的蝴蝶结,太可人可爱了。
杜妮娅越看越像《卖花姑娘》里的花妮,而且比电影里的花妮还要洋气,那冷俊高雅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好像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
侯爱泽突然想起当初杜妮娅买猪肉被挤得哭兮兮的狼狈样,以及把安全套当气球玩的事,与现在端庄高雅的样子大相径庭,又觉可怜好笑。
侯爱泽发现二机厂和三机厂的很多同学字都写得不赖,顾大海和陶建国的字写得尤其好。
开班会,黑板上彩色粉笔的美术字都是他俩写。
俩人明争暗斗,为此还背后彼此诋毁,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三机厂来的教语文的尹老师,毛笔字写得那个叫好,在学校里数一数二,没几个人能及,尹老师人长得黑,给取外号“尹大黑子”。
的确,人的长相和写的字好赖没关系。
侯爱泽写字,笔不听他使唤,写出来的字一个个歪瓜裂枣,饥寒交迫,东倒西歪。
尹老师说侯爱泽写字就像鬼画桃符,叫他没事多练练字。
尹老师讲,写一手好字可以增强自己的自信,别人也会对你高看一眼。他还讲,他小时候字写得不好,他不信邪,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硬是用蝇头小楷把《红楼梦》从头到尾抄了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之后,尹老师就写得一手好字。
侯爱泽翻过《红楼梦》,几大本,比全部教课书合起来都厚。
侯爱泽感觉尹老师了不起,即使用钢笔抄一道自己都做不到,别说用毛笔抄了。
侯爱泽窃视了杜妮娅和魏妮娜作业本上写的字,和她俩漂亮的长相差甚远,但比自己写的好许多。
侯爱泽突然觉得,一个大男人写字居然不如女人写得好,这是讽刺,这是耻辱,于是下定决心要把字练好。
一段时间后,侯爱泽发觉,静下心来一个人练字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每次下定决心,架了很大个势,没写到半张纸的字,就管不住自己的腿,止不住朝同学家去,约几个打“半场”。
下了雨,球场有积水没法打球,就找人闲聊乱侃。
尹老师经常跟他们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
侯爱泽和几个同学想的是:来日方长,好事不在忙上。
而今是高中生了,侯爱泽感觉有点牛掰。
如果离上课时间尚早,三五几个同学背着书包到老街上去逛一转,遇到原来乡中学喜欢打篮球的那几个费头子(调皮鬼),欣欣然打个招呼。
那几个费头子出于嫉妒,每次都要调侃侯爱泽几个:城墙上屙尿——高中。
侯爱泽以前喜欢姥姥给他做的布鞋,自从上了高中,侯爱泽发现那些二机厂和三机厂的同学没有穿这种“千层底”布鞋的。
学校搞活动,星期天在街上碰见二机厂和三机厂的同学,看见他们还有穿皮鞋的!
穿“回力”球鞋的很多,穿白网鞋、蓝网鞋的也多,千层底的布鞋就显得很土。
顾大海跟侯爱泽说,东北人爱戴帽子,不论是天冷还是天热都戴帽子,一戴帽子人就显得土气。
他还说,他们上海江浙那边的人和东北人不一样,脑袋和头发如果没有问题,不是秃子癞子的人都不戴帽子。
一戴帽子把什么发型都给盖住了。
上高中之前,在二机厂干临时工,管工地的上海人就说大野人漂漂亮亮,可戴帽子显得老土,可惜了一表人才。
说得几个人笑,抓了大野的帽子当球抛,大野跟着撵自己的帽子,大家就说是“逗瓜”,就是逗弄瓜娃子的意思。
那时还没感觉戴帽子土气,现在同学这样一说,可真感觉戴帽子土了。
陶建国跟侯爱泽熟了以后,跟他说这老土的千层底布鞋,是老古董了,地道不脱壳的农民才穿这鞋,年轻人现在谁还穿这布鞋!
想必那些三机厂和二机厂的漂亮女同学也是这样的看法。
侯爱泽的思想立马就产生了变化——不想再穿这掉价的千层底布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