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生活单调,缺乏乐趣,都把吵架打架,当作非正统的娱乐节目观看。
正是刚下班的时候,很多人都驻足看热闹。
“小狐狸,成了精,祸害党,祸害人,祸害神。全厂人民,全国人民,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金猴奋起千均棒,一棒敲死狐狸精……”柯湘头猴跳舞跳,大声喊叫。
楼下有人起哄,吹口哨,还报以掌声,期待柯湘头还有什么新花样要表演出来。
接下来柯湘头的表演却没有了艺术含量,全是些骂人的话,而且恶毒至极——要把小妖精的裤子扒下来,看看什么样子等等。
闹哄哄,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站在杜妮娅身边的同学也不和她站在一起,闪开到边上,而且那些同学和围观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杜妮娅。
柯湘头指向的也是杜妮娅。
杜妮娅意识到柯湘头在骂自己!杜妮娅脸一下子煞白,脑子也不听使唤,耳朵里开始嗡嗡直响,完全懵了。
当彻底明白那楼上的柯湘头骂的是自己的时候,杜妮娅真想遁地而逃,或一眨眼消失在空气里,可站在原地却挪不动腿了,脸色由煞白又变得通红,红得像牡丹花一朵。
杜妮娅成了目光的焦点。
望着楼上疯癫的柯湘头,杜妮娅期待着这是一场误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有人对杜妮娅指指点点,说话压低嗓门,杜妮娅要崩溃了。
正在这时,一个人矫捷地冲到楼上,到了柯湘头面前,揪住她的领口,卯足了劲,左右开弓,几个耳光打得啪啪有声,清脆响亮。
冲上楼扇柯相头耳光的正是金灿阳。
楼下的观者一阵哄笑加鼓掌,注意力从杜妮娅身上转到楼上的“表演”。
杜妮娅扭头就跑,回家蒙头一阵痛哭——长这么大,还没在公众场合众目睽睽之下遭受过如此羞辱。
杜妮娅觉得成人的世界太复杂,太勾心斗角,太讨厌,太麻烦。不由自己,无奈地要走进了成人的世界。
杜妮娅与柯湘头不熟,今天一时没认出来,看见金灿阳上去扇耳光,杜妮娅才反应过来,那是金灿阳的女朋友。
年龄上柯湘头比她大,杜妮娅不知道应该是叫她姐姐还是叫她阿姨。
不清楚自己怎么搅到这里面去了,成了柯湘头恨之入骨的仇人了。杜妮娅对男女间的事还知道得不很透彻,但感觉那里面有好多好多可怕的秘密。
金灿阳感觉给杜妮娅惹了麻烦,几天都不到杜妮娅的家里来了。
厂里传说金灿阳的女朋友疯了,被弄到省城医院去治疗,又有说金灿阳的女朋友是装疯的,他爸爸的战友在省里当官,托关系把她调到省城的一个三线厂上班去了。
也有说金灿阳的女朋友是真疯了,由于犯疯病被调回沪去了。
柯湘头由于犯疯病被调回沪的消息,未经证实真假就不胫而走。
一夜间柯湘头成了幸运儿的代表——犯疯病就调回沪!这病可能是装的吧?
于是就有几个极想调回沪的男女装疯卖傻起来,像比赛一样,看谁装得像,看谁疯得厉害。
有个女的厉害,每天光着上半个身子,戴着奶罩,到厂办公室楼上楼下走一趟。有人说这女人是真疯了,有人说是装疯的,如果是真疯会脱得一丝不挂,不会有所保留的!
有个男的也是在这山沟沟里的呆得腻烦,下决心装疯,不调回沪毋宁死!
不要脸就彻彻底底,于是他就一丝不挂,上班时间就到厂办公楼去上下来回走,吓得办公室的女同志尖叫,杀猪一样嚎,那男的还不知羞耻嘿嘿笑。
这些事搞得乌烟瘴气,报告上级,上级从地方上派人来,把那女的弄到省城四医院去摸电门,坐电椅,要彻底触及灵魂。还没进医院就嚎哇乱哭,承认自己是装疯,看在有三个孩子,出身贫农的份上,回厂检讨,给了开除厂籍,留厂察看两年的处分。
经外调,那男的在沪上老厂有冒领劳保用品卖钱喝酒的前科。毫不含糊,直接以闹无政府主义的罪名被判三年劳教。
那些跟着闹事装疯的,还有那观望的,蠢蠢欲动,也准备以装疯想调回江浙津沪的,都偃旗息鼓了。
枪打出头鸟,杀鸡骇猴,都庆幸自己没当那出头鸟,也没当那被杀来给猴子看的鸡。
听***的话,安安心心上班,搞好三线建设才是正经事。
这样一来,才遏止住了装疯卖傻,不老实干活梦想调走的歪风。
正当好多人都想调出这山沟沟而苦于没有门路的时候,金灿阳却突然接到一纸调令,调到省城的一个三线大厂去了。
熟人都惊讶赞叹——这方面不开腔不出气的金灿阳怎么会有如此的神通!
都不明白金灿阳通了什么关系,金灿阳接到调令都是一头雾水。后来金灿阳才明白,这些都是柯湘头干的。
为了前程,金灿阳放弃了那不靠谱,一厢情愿的等待,离开了这憋气的山沟沟,追寻他的旧爱去了。
每天都有事发生,新鲜事又把以前的事冲淡了。
杜妮娅是不是小狐狸精本是件事不关己的小事,时间长了人们的兴趣也就淡了,杜妮娅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