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运不同命就不同(1 / 2)

当年谁也没意料到,杜妮娅能和厂里的俞晓平好上。

俞晓平家在省城,是厂里时髦的领军人物。

他是厂里第一个穿“瓦尔特衫”,第一个穿喇叭裤的人,第一个弄到邓丽君歌曲原装磁带的人。

杜妮娅紧跟时代潮流,到省城去烫了个“爆炸”式的发型,头发染成黄毛。

这震惊了全厂,好多人都嘲笑她,给她新外号“俄罗斯”。

杜月旺感到很恼火,气不打一处来。

杜妮娅还臭美,把脑袋凑过去问她爸爸她的头型好看不。

杜月旺怒火中烧,举拳头要敲她的脑袋,叫她到理发室去把头发卷给弄弄直了,“黄毛”染染黑了!

杜妮娅及时逃走,摆脱她爸爸对她爆炸式黄毛的追究。

没过多久,厂里的小姑娘也有几个做了爆炸式的发型,头发也染成了五颜六色。

厂里的年轻人紧跟时髦,厂里的老一代看着就讨厌,可时代变了。

原来喇叭裤都不准穿。

现在喇叭裤都过时了,头发染得花花绿绿,像野鸡身上的毛顶在头上也没人过问了。

外面的世界在急剧的变化,可这窝凼里还是死水微澜。

那年回沪上给小飞跑调动的时候,杜妮娅一个人去了一回外滩。

外滩千米恋爱长堤靠着一对对男女,相依相偎,耳鬓厮磨,喁喁私语,大白天接吻也没人管。

那场面蔚为壮观,堪称世界之最。

杜妮娅认为自己的初恋本应该从这里开始,从这全世界都知道的,极度浪漫的地方开始。

谁知道阴差阳错去了全世界都不知道的地方——第一次约会是在厂家属区大厕所后面的小树林里。

当时被厂里巡夜的发现,溜跑时还踩上了一泡大便。

谈恋爱就像是干什么偷鸡摸狗不要脸的事,约会比特务接头还提心吊胆。

俞晓平和杜妮娅去扯结婚证的时候道上和人家大吵一架,结婚照也照花了。

那照相馆的老板陪不是,赶忙给补,还说这么多年还第一次遇到这样扯拐的事。

那段时间只有那一天下雨,前后好多天都是大晴天。

俞晓平和杜妮娅内心都悬吊吊的,不愿往不吉利上想,茫茫然不知所措,悻悻然感觉失落,这些就是预兆?

厂里的人把吃完晚饭,到厂家属区的中央大道,或到厂外面的公路上闲逛,这叫压马路。

沪上把男女谈朋友一块散步叫荡马路。

只要厂里的一对未婚青年在一起荡马路了,那就是向全厂人民宣布俩人正式敲定关系,成为将结婚的恋人了。

当初杜妮娅是背着家人和他好上的,在家里人不知情就和俞晓平压了马路。

杜妮娅和俞晓平压马路的事,是银桂先知道后跟金桂说的。

银桂有点哀叹,这大侄女是公认的美人,心想一定能找个了不起的人物,没承想叫俞晓平这小子拣了便宜。

女大不中留,天要下雨,女要嫁人,在这小地方也没指望她有什么大出息,杜月旺老两口由了她。

俞晓平人长得白净,鼻梁高挺,像个阿尔巴尼亚人,外号叫瓦尔特。

俞晓平吹拉弹唱样样会,打体育搞文艺都不在话下,正由于这些特长,占了厂里招工的起手。

现在讲得是看谁能赚钱,能捞钱,那些本事在改革开放以前吃香,现在那些花架子的玩意不管卵用了。

俞晓平家就他一个男孩,家里的三个姐姐都在外县工作,当时俞晓平父母所在的厂子正兴旺。

按政策,杜妮娅和俞晓平结婚后,一同调到他父母在省城里的厂上班,俩人就和他父母住在一块。

这厂也属于当年的三线建设厂,这些年来,好些三线厂就像得了传染病,一个个都害了瘟,大多都要死不活。

到后来,除了他爸按政策没下岗以外,一家人都下岗,生活一下子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窘厄。

杜妮娅和俞晓平是厂里跳交谊舞的明星,当年他俩被全厂职工子弟仰慕,俊男倩女理所当然的天生的一对,而今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了。

在家啥事都是杜妮娅干,俞晓平啥都不会干,也不想学着干。

杜妮娅买菜等菜市场要打烊的时候去,两毛钱一斤的萝卜还要把萝卜缨子、萝卜须须扯干净才上秤,最便宜的小菜还和人家讨一阵子价钱。

看着长相富贵漂亮,穿着也不差的杜妮娅,弄得卖菜的农民直摇脑袋。

买肉也等到要收摊的时候去,比早晨的肉要便宜许多,还风干了一天的水分,这是杜妮娅总结出的经验。

杜妮娅说她老公:“你出去蹬半晚上三轮车也把一家人一天的菜钱给挣出来了!”

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你说得出来?这么脏班子(没面子)的事让我去干?门都没得!”

杜妮娅说:“你宁愿饿死,不为两斗米折腰?”

“差不多!”俞晓平回答得干脆。说了这话,又心有不甘,说他是不愿意出去,要出去在哪都能挣大钱。

孩子的衣服自己做,大人穿的毛衣,自己编织,样式赶着最时髦的编织,看不出一家人生活在窘困之中。

后来托人找到一个适合他丈夫的工作——在夜总会弹电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