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药的药效一过, 赵墨筠就被疼醒了。胳膊上的伤,像是被人拿烧红的刀子来来回回地割,痛得烧心。
抬手摸了摸额头, 体温正常,没有发烧。缓了会儿睁开眼,猛地发现床边趴着人。习惯了一个人,突然这屋子里多出一个人,赵墨筠下意识往另一边一挪。
等看清人,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人就趴在床边, 睡得正沉。身上就穿着自己的衣服,连条毯子都没有盖。她昨天吃了消炎药, 瞌睡说来就来,都忘了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还好昨天晚上开了空调,不然这个天气这样睡一晚上怕是要感冒。
赵墨筠小心坐起来, 偏头看了看趴在床边的人。脸色正常,就是眼尾还红红的。看他坐在小板凳上, 趴在自己床边,抬手想叫他起来换个地方睡, 省得待会儿起来手脚发麻。手正要往下落,看他睡得这么沉, 估计是刚睡着没多久,这会儿叫起来, 她不睡, 他估计也不会睡了。
想了想,收回手。
赵墨筠轻手轻脚从床另一边下来,把床上的小毯子扯过来盖在他身上, 关上门退出去。
这会儿才五点多,外面漆黑一片。
赵墨筠拢着外套,托着左手一瘸一拐到了另一间卧室,才终于忍不住轻嘶了两声。
睡了一觉起来,身上的伤变本加厉地痛。最厉害的除了左手,就是左腿,像是扔进水里泡了一夜的馒头,又涨又痛。扯起裤腿低头一看,腿上的淤青一晚上烧成紫红,星星点点的血红透出皮肤。
“靠。”
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
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今天周六,不上课。老陈那边不用请假,但店里是去不了了,得跟琳姐说一声。
看了眼窗外,黑漆漆一片,应该还没起来。就发了消息过去,等醒来看手机就能看到了。单手戳了半天,才写完两行字。
发完,就坐在藤椅里发呆。
老居民楼隔音不是很好,没坐多久,就听到各种响声。洗漱的水声,打燃气的声音,关门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的远有的近。
赵墨筠靠在藤椅上,眯了会儿,等到六点半,才起来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喂,阿筠。”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赵墨筠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听到这个声音,很安心,“杨茵姐,起来了吗?”
杨茵开了个理发店,每天早上八点就开门。
“刚起。你今天怎么也起……”
话没说完,反应过来,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问:“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我过去不了,杨茵姐你今天有空吗?”
那边人轻笑一声,“你不怕我跟他又吵架?下回你去,他教训你?”
赵墨筠靠在藤椅里,看着屋顶,毫不在意说:“反正他就是这个脾气,上次看到是我,失望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他想见你,又怕耽误你。除了别扭就是别扭。”
“说得对,一个大男人,还比不上我们阿筠爽快。”杨茵笑着说,“等他回来,我现在生的气,全要讨回来,现在我不跟他一般计较。”
“我杨茵姐就是杨茵姐。”
“就你嘴甜。我今天倒是不忙,店里可以先让我妈跟小璐看着。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我昨天骑车回来不小心摔了。”说着,又忙解释,“别担心,伤得不重,都是擦伤,就是脸上磕破皮了。我要去,肯定得被追着问。”
赵墨筠说了一半,瞒了一半。受伤的事实没瞒,基本每周杨茵姐都要过来一次,这伤想瞒也瞒不住。
“怎么摔的?那看过医生了吗?手里钱够不够?”
“放心吧,看过了,医生说骨头都好好的,真的都是小伤。钱也够。要是他问起我,就说学校要考试,我没空去看他。”
“行,我知道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忙完就过去找你。”
“嗯。”
柳鹤熙睡着睡着突然就醒了,一睁眼就清醒得不得了。
一看床上空了,就想起身找,不过刚一动,手脚麻得跟针扎。等这一阵缓过去,想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条小毯子。
这个房间里全是她身上的味道,身上的毯子也是。
忍不住扯下来抱在怀里,深嗅了一口。
“你醒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柳鹤熙吓了一跳,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人,表情不太自然, “……嗯。”
“你要不要去床上睡会儿?”
“不用了。”柳鹤熙拒绝,“你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看着他跟小兔子一样红的眼睛,赵墨筠没照实说。
两个人之间忽然就安静下来,谁没说话。
赵墨筠站了会儿,“我先去洗漱。”说完,转身往洗手间去。
柳鹤熙跟出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伤得不是右手,而且脸上有伤,也就擦擦。
洗手间的门被关上,但是怕她突然有什么事,柳鹤熙就站在外面。
赵墨筠从洗手间出来,没想到他站在门外,吓了一跳,不过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客厅。
后面的脚步声又跟上来。
本来是要去给他拿牙刷,刚进客厅,赵墨筠忽然停下,回头,目光落在他怀里抱着的那条毯子,从醒过来就一直抱在怀里。
有点像小孩得了想了好久的玩具,走哪儿都要抱着。
“你一直抱着这毯子干什么?”赵墨筠实在忍不住好奇。
柳鹤熙一怔,“我,我忘记放了。”
看他似乎有些精神恍惚,赵墨筠上前,抬手摸了摸他额头,没发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鹤熙摇头。
赵墨筠把毯子拿过来,“电视柜抽屉里有新的牙刷。”
柳鹤熙从抽屉里找到牙刷,正要站起来,注意到电视柜上放的相框。电视柜低矮,一直没有注意到这里摆了个相框。
站在她身旁的男人,两个人长得有些像,但年纪又不像是爸爸。
赵墨筠坐在沙发上,见他盯着相框发愣,说:“那是我舅舅。”
又说:“不过就比我大十岁。”
柳鹤熙回头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那张照片,没有问家里唯一一张照片为什么没有父母,起身去洗漱。
等他出来的时候,刚进客厅就看到她对着镜子在拆额头上的纱布。柳鹤熙赶紧过去,“我帮你。”
赵墨筠把纱布扔进垃圾桶,侧身面对着柳鹤熙坐着,看他单膝跪在地上,说:“你去拖个凳子过来坐着吧。”
静坐着让他上药,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赵墨筠忍不住笑。
她一出声,柳鹤熙当即停手,紧张,“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没有。”
“手上的伤要换药吗?”柳鹤熙问。
“手上的今天不用,三天才换一次。”
柳鹤熙剪了纱布,用医用胶带固定好。赵墨筠微微低着头,抬眼,从他修长的手指间可以看到那张满是认真的脸。
“昨天这件事,是不是我们那天遇到的那群人?”他突然开口问。
似乎是怕她会装疯卖傻,又补了一句,“那天跟张慧仪在一起的那些人?”
赵墨筠没有瞒他,“嗯。但是这事你别管。”
昨天对面的人在她没捞到好处,加上有人出面,应该是不会有下一次。但是要是追着不放,反而是给人黏上来的机会。
知道他脾气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赵墨筠语气严厉,“听到没有,你要是敢管,别怪我跟你翻脸。”
柳鹤熙眼睑微垂,“好,我不会去找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