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茵陪着赵长清从医院回来。
已经下午, 两个人连午饭都还没有吃。杨茵放下包，拐进厨房。冰箱里她之前买的菜基本没有动过。手扶着冰箱门，轻轻叹了口气。
打算做点吃的, 想问赵长清想吃什么，转头在客厅没有看到人，卧室那边传来声响。
杨茵走过去，看到赵长清在收拾东西，不由问：“收拾东西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赵长清动作微微一顿, 弯着腰继续把衣服往包里塞, 头也没抬地说：“去医院。”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杨茵什么都没多说, 只道：“忙了大半天了，吃点东西再过去吧，冰箱里还有菜, 想吃点什么？”
“都行。”赵长清说。
以前为了比赛，忌口的东西多, 现在用不着了。
“行。”杨茵转身，刚走出房门, 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阿筠她……怎么样了？”
赵墨筠这两天都没有回来。
听他问起赵墨筠，杨茵心里松了口气, 回头，“放心吧, 她在我那儿, 这两天都按时去学校。”
又说：“今天周五，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杨茵等着他的反应, 然而人什么都没说，埋头把拉链拉上。
见他这样，杨茵也没有催。
这件事，迈不过心里那个坎的人是他，他要是解不开心里那个疙瘩，谁劝都没有用。
吃完午饭，杨茵在厨房收拾，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但是收拾好的包还放在电视柜旁边。果然没一会儿，人回来，手里拿着电灯泡。
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杨茵忽然想起，赵墨筠房间里的灯用的太久了，灯光又昏又暗。
杨茵收回视线，忍下心口的心酸，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这边收拾完——
“叩叩叩。”
突然有人敲门。
杨茵回头，刚好看到赵长清拎着凳子从卧室里出来。听到敲门声，人停了下。
这个时候，说不定是阿筠。
杨茵视线收得不及时，他一转头，刚好撞上。杨茵拿着原本已经准备放下抹布在水槽边这儿擦擦，那儿擦擦，装出自己很忙的样子，语气再正常不过，“去开下门。”
赵长清把凳子放下，走到门口，拍了拍衣服根本不存在的灰，才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赵长清愣了下。
门口站了一对年轻男女，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女人看到赵长清，眼眶有些红，“……赵哥。”
听到门口传来的不是赵墨筠的声音，杨茵赶紧放下抹布，快步过去，“谁啊？”
等走到门口，看清门口的人，杨茵也诧异。
“何玉？”
“杨茵姐，好久不见了。”何玉忍住泪笑着打招呼。
两年不见，再见面感慨万千。杨茵压住情绪，赶紧招呼人进来坐。
杨茵洗了杯子给两人倒了水，“我们刚刚从医院回来，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你是从家里那边过来吗？”
“嗯，坐的今天早上最早的一趟火车。就是不想麻烦你跟赵哥，所以才没有提前跟你们说要过来。”何玉说。
杨茵看向跟着何玉身后的陌生男人，“这是？”
何玉回头看了人一眼，后者挂着笑脸走上前，把手里拎的东西放下，跟着自家媳妇叫，“赵哥，姐，一点吃的，别嫌弃。”
何玉接过话头，“我结婚了，孩子前两天满一岁。刚好听说赵哥回来了，就……”
说着，何玉看了眼赵长清，突然抱着孩子就往下跪。杨茵跟赵长清吓一跳，赶紧伸手扶。
何玉不听劝，还拉着老公一起，“赵哥，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那天晚上就被那个畜生……早活不下去了。可是我没事了，却连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赵哥，我心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杨茵红着眼别过脸。
看到母亲哭，怀里的孩子也开始哭。赵长清把人拉起来，安慰，“跟你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当初打官司的时候，她父母都来了滨城，尽全力在帮忙，只不过结果不如人意而已。
何玉泪眼模糊地点点头，手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哄着。她身边的男人开口，“赵哥，谢谢你救了小玉。以后有事，您只管开口。”
何玉夫妇都比赵长清年纪小。赵长清伸手拍拍男人的肩膀，没有接受，但也没有当面拒绝，只是说：“谢了。”
看眼气氛沉重，杨茵换了个话题，笑着问何玉，“都忘问了，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叫什么名字？”
孩子爸爸答，“是个男孩子，叫胡敬清。”
听到孩子的名字，杨茵跟赵长清都怔了片刻。
何玉破涕为笑，问：“赵哥，你要不要抱抱？”
孩子爸爸也附和，“抱抱吧，我跟小玉还说以后要送他去练拳呢。”
赵长清小心翼翼把孩子接过来。
孩子太小，抱在手里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孩子被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眼睛大大的。看着怀里的孩子，赵长清忽然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从姐姐怀里接过自己的小外甥女。
也是这样小小的一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然后在他怀里一点点长大。
会奶声奶气地叫他舅舅。每天下午都在楼下等他回家，见到他就颠颠地跑过来。不管多喜欢的东西，只要他说能不能让他玩一会儿、吃一点儿，就眼巴巴送到他跟前。
三岁那年，抱着已经昏迷的她从密闭的房间里冲出来的时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害怕。
他家阿筠从小没有爸爸，三岁的时候又没有了妈妈。
他那个时候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她多乖。
因为他说担心她以后别人欺负，小小一个，就开始练拳，不喊苦也不喊累。因为他说自己虽然选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但是还是因为没有好好读书觉得遗憾，希望她能好好读书，她带回家的奖状就一年比一年多。
他们约定好，等送她去大学报道的时候，他们全家人要一起去看升国旗。
听到判决的时候赵长清没有哭，在监狱里没有哭，被人说是杀人犯的时候也没有哭。
此刻看着怀里的孩子，却突然泣不成声。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怀里孩子的身上，晕开一个又一个深圆。
声音沙哑，“……真，真可爱。”
早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