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妃嫔是不会轻易出后宫的。若不是得了皇后的恩准,腾芽也不知道,原来邻国的大理寺当真是很气派的。
“主子,奴婢去说明一下情况,您就不必下车了。只管直接让马车进去就是。”黄桃怕腾妃有什么闪失,这么做是最稳妥的。“也好。”腾芽自有孕以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的确是不怎么爱动。“别惊动人,我就是见见惠妃。”
“是。”黄桃下了车,不一会就弄好了。有人引了马车往大理寺的监牢方向去。
这个时候,左清清疲倦的躺在有些潮湿的被褥上,看着那高高的窗子透进来的,有些刺眼的光。也着实是不容易,审过一堂之后,给她换了一间有窗子的囚室,这里通风不错,也能看见光亮,比之前的好多了。
“腾妃娘娘驾到——”小河子的声音在这样的地方,听上去特别的突兀,还带着回音。
左清清楞了一下,蹙眉坐了起来,果然看见一行人簇拥着腾妃,正往她这边走。
“惠妃娘娘。”腾芽略微屈膝朝她行了个礼。
“连陋室都不及的囚室,腾妃不必如此多礼。”左清清沉眉道:“想来妹妹已经知道审讯的结果才过来的吧。”
“是。”腾芽觉得隔着门说话,多有不便,转身问了一句:“牢头呢?”
“腾妃娘娘金安,奴才在。但请娘娘吩咐。”牢头殷勤的不行,朝腾妃行礼的样子更是充满了谄媚。
“本宫要好好和姐姐说说话,跟着们别扭。”腾芽并不多看他一眼,只是稀松平常的说了这么一句。
“是。”牢头连忙应下:“奴才这就开门。”
“小河子,去搬把椅子来。”腾芽要往囚室里走。
这个动作把牢头吓得不轻:“主子这可使不得,您是有身子的人,这囚室着实是不能进的。”
“无妨。”腾芽并不在意的说:“本宫就喜欢这么和姐姐说话,你们都退下吧。”
黄桃从小河子手里接过椅子,放进了囚室之中。扶着腾妃走了进去。
其余的人,便都按照吩咐退开了一旁。但实际上,牢头去把耳朵竖起来,想要听听腾妃会说什么。
“听樱桃说姐姐这里环境不好,我还不信。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姐姐处境艰辛。只是怎么左相也不来探望姐姐?听闻皇上出宫之后,宫里的事情都交给左相与几位大人打点,莫不是忙的不可交加?”腾芽絮絮的说了这许多话,目光不住的打量这间囚室的情况。
左清清温眸叹气:“这次的事情毕竟是后宫的事情,哪怕父亲日日入宫遵旨处理朝中事务,也不可以干预后宫的事情。何况我做的我都承认了,没做过的,她们也拿不出证据来指控我。”
“这倒是。”腾芽微微一笑:“只是我没想到姐姐会承认当日的事情。”
“妹妹能来看我,我是很高兴的。”左清清幽幽一笑,末了才道:“只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妹妹还是回去吧。”
“姐姐这么心急让我走,怎么不问问我子珺的情况?”腾芽疑惑的看着她:“莫非姐姐不惦记子珺吗?”
终于还是谈到这个敏感的话题了。
左清清脸色微微有变,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看着腾芽。“妹妹这话怕是问的不妥。对母亲来说,最宝贵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惦记子珺呢。只是如今这种境况,我当然希望他能平安无事,不必我日日提心吊胆。可如今他的平安,却不是我能说得算的。妹妹又何必明知故问?”
“其实是来之前,就在我面见姐姐的最后一刻,有人来告诉我,说左相带着一对亲卫兵去了茵浮宫,说是要将二殿下接回丞相府照料。那架势,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拦得住。”腾芽禁不住缩了缩身子:“即便皇上如今不在宫中,娘娘您被案子束缚,可皇上的骨肉就是皇上的骨肉,没有皇上点头,怎么能迁居宫外的臣子家抚育?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你说什么?”左清清大为惊讶:“父亲居然这么做?不行,妹妹,可否请你帮忙,阻止父亲……”
腾芽顺势摇头,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笑了起来:“我如何能劝阻左相?原本他就是不肯信我的。这次的事情,血书上首要一条,便是因我而起的纷争。我若是送上门去阻拦,那左相岂不是要更快的接走二殿下才能安心嘛。”
“妹妹说的是……”左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父亲怎么可以如此的糊涂!”
“关心则乱。”腾芽也是无奈:“姐姐如今这般光景,左相自然会怕牵累到二殿下。咱们都知道,母以子贵,子以母显的道理。若此番,姐姐真的获罪,那子珺就成了罪妃的孩子。这是左相最不愿意看见的。”
“你说得对。”左清清禁不住点头:“可是我不能坐视不理,任由父亲乱来。妹妹,不如你帮我想个办法,让我出去见父亲也好……”
“姐姐。”腾芽冲她眨了下眼睛:“这恐怕不行。我是求了皇后娘娘,要当面向你问清楚下药的事情。当初你留在我宫里的那个粗婢,为何会忽然失去踪影,你可还能想明白?”
看着腾妃丝毫不着急的样子,左清清有些懵懂的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那只是一个在你宫里烧水劈柴的粗婢,原本想着她也不惹眼,留在你宫里对我也没有什么坏处。可是你从盛世回来之后,我竟然发现联络不上她了。后来又暗地里打探过几回,才知道这么个大活人,居然凭空消失了,消失了……”左清清瞬间就明白了腾妃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是说,是有人让她消失的,也是让她消失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
腾芽笑而不语,只是沉眸看着左清清。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妹妹,你能否拿着我的信物,交给父亲,让父亲不要莽撞行事……”左清清摘下头上的金簪,递到腾芽的手里。
“咣当”一声,金簪子直接掉在了地上,腾芽根本就没有拿着的意思。
“看来姐姐还是不明白,我今日前来的用意。”腾芽蹙眉道:“姐姐是姐姐,子珺是子珺,姐姐以为,你被囚禁在这样一间囚室里,外头的事情你还能掌控多少呢?只不过妹妹今天也说谎了,左相还不至于那么做,关心则乱,随意的一句谎言,姐姐就信以为真了。”
“妹妹你……”左清清被她弄得有些糊涂了:“难道你就仅仅是来戏耍我么?”
“当然不是了。”腾芽的脸色微微不好:“我的性子便是如此,睚眦必报。姐姐曾经那样害我,我让你着急上火就当是还了。这不是很公平么?”
左清清不相信她此来的目的,就是如此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害怕现在的腾妃。“无论你怎么怪我都好,我没有一句怨言。只是子珺那么喜欢妹妹,求妹妹对他也能如旧日般怜悯。”
“其实,姐姐还是没有懂我的意思。”腾芽故意提高了嗓门,道:“只要姐姐还是戴罪之身,子珺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可若是姐姐能从这样的事情里挣脱出来,无论用什么方法……子珺都能真正的逢凶化吉!”
腾芽比划了个杀的手势,眉心微微蹙紧。
她俯身将那支簪子捡了起来:“姐姐是聪明人,要怎么做,你应该比臣妾明白。能让粗婢消失的人,也同样能让别人消失。可若是想让这些人安心,唯一的方法就是……”
“原来妹妹这样好心啊。”左清清笑中有泪:“多谢你为我奔走这一趟。”
“你我姐妹一场,姐姐无需言谢。”腾芽将簪子递给左清清:“姐姐保重吧。”
左清清握着簪子,好半天才道:“我如你所愿,也请你能怜悯我这个当母亲的心。
“那是自然。”腾芽爽朗的答应:“我到底和姐姐有长久的姐妹情分,不会因为一件事情而更改。姐姐若懂我的意思,不再是子珺的拖累,来日我向皇上求一道恩旨,将子珺接来身边抚育也好,总不会让他无依无靠。”
左清清读懂了她眼底的深意:“那我可要多谢妹妹了。”
腾芽看尽左清清的眼底,知道她已经心领神会,便转身离去。“姐姐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