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惨了。
隐隐约约, 只记得自己抱着马桶、抱着盆子, 晕头转向地像站在天花板上。
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根蘑菇, 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棵松树,站在客厅中间放声哭泣。
李遥月半夜起来的时候, 是被尿憋醒的。可她实在醒不过来, 眼皮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撑着床爬起来,被床前的人影吓得顿住了动作。
她维持着那个姿势, 仔细看了看, 眯着眼又看了看, 那人影确实坐在床前, 直直地跟雕塑似得。
李遥月摸索着要开床头夜灯,摸了好半天, 手臂被碰了一下。
像是个阻拦的动作。
但她已经把灯拧开了, 柔和的灯光雾一样散开,照得她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有一瞬刺痛。
然后看清了坐着的人, 他也用手挡了挡光线。
又慢慢挪开。
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让李遥月愣了半晌。
熬夜……能熬成这样吗。
万千翻涌的暗色情绪几乎是带着血的,仿佛雾霾下滔天巨浪都藏在红血丝后面。
“我去……上个厕所。”
李遥月指了指门口,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可怕,难受极了。
她皱着眉头捂了捂喉咙, 试图把声音咳回正常, 掌心还没碰到,便被人整个捞走了。
他的手臂铁一样地箍着她,无法挣脱的力道让李遥月挣脱不得, 她刚想说什么,无意间转头,看到了窗帘底下那缝隙透出的光:“现在已经天亮了吗?”
徐知舟:“嗯。”
李遥月:“你在这坐了多久?”
徐知舟:“没多久。”
李遥月:“……我把这吐脏了是不是?对不起啊,我会找人清理的,这附近有没有……”
她话音刚落,脖颈间的皮肤被一滴水烫得心口一颤。
这房间格局和之前装修完一样,灰和蓝是主调,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但是绝对面积没有变化,即使再怎么利用空间,两个人待着还是会觉得挤。
“徐知舟,我昨天到底干什么了,你说清楚行不?”
她用指腹使劲摁了摁直跳的太阳穴,低语道。
边说话视线边往下瞟了眼,衣服还……?! 在是在的,但明显已经换,掉,了。
她刚到嘴边的‘我该上班了’瞬间不见了踪影。
李遥月深刻反省了下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么禽兽,能把人逼到这个地步,还没反省完,就听见他说。
“遥哥,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他的声音轻的要命,又那样清晰。
徐知舟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对方是骗人的,他那平淡又有些冷然的语气,那样轻松地概括了,也盖过了她的这几年。
他无法想象她经历了多少,她父母又是如何举家之力才留下了一个……
一个,他的小花。
* * *
方或禹这人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架副眼镜很像个人的样子。甚少有人知道,在十几年前的大学阶段,他是校辩论队连续三年的队长,在外战功赫赫,曾创下无人可破的连胜纪录。
论嘴炮,他认第一,周围的人没人敢认第二。
他脑子也转得飞快,在听到徐知舟声音的第一时间,方或禹已经想好了一套完善的说辞。他妹遇到的那些事,没必要再瞎编,已经够戏剧化也真的够倒霉了,其他的嘛,还是可以适当虚构的,以增强对方的愧疚感。
什么几浮几沉艰难应对,弹尽粮绝走投无路……
那个惨。
徐知舟差点崩了。
其实方或禹也没瞎说,难是难的,无论是当时身体的伤还是后来心理疾病,治疗上面可谓倾尽全力,李跃为此甚至改变了一部分第二第三年的发展方向,腾出大块时间来给女儿,长期吊着心,待在那个紧张状态里,李家父母都消瘦了不少,一直到她好转后才缓过劲来。
但缺钱……是不可能的。
方或禹不想否认,他就是带着一点敌意去诓人的。
最后还加了一句语重心长的:“我妹妹跟你不适合,你现在这个状况会发展的很好,但我们家连她的明天都不能保证,我今年的加班指标还没到位,要继续赚钱还贷,她自己的压力也很大,我不希望你……”
后来的话徐知舟都没听见。
他安安静静把李遥月送到的士,嘱咐送到公司门口,转头跟Liz请了假,让把录demo的事推后两天,今天的访谈试着挪到下午,上午有事。
谁也没跟着他,池瀚都被赶走了。
但是没到下午,中午他回去后化妆的时候,团队里最活泼的助理祝虞无意问了一句:“舟哥,你上午去干嘛了呀?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湖港。”
徐知舟比平时要沉默不少,那无可挑剔的五官莫名显出几分萧索肃杀之气,长而密的睫羽垂落的瞬间,遮住黑曜石似的漂亮眼眸,那几分漫不经心拨得人心弦乱动。
“去湖港?”
祝虞从美色中回过神来,打了个激灵,好奇问道:“去那儿干嘛?”
那是块新开发的别墅区,开盘还没两天呢。
“买个房子。”
徐知舟倾身捞过桌台上的手机,点开微信,继续云淡风轻地扔炸|弹:“到时候结婚用。”
祝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