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藏不住, 还是得和皇祖母说一下, 以免到时候突然发生了,皇祖母没个准备。”闫清道。
  “您说的是, 纸包不住火,我们是没法遮掩的。”秋嬷嬷点头。
  两人商量后回了殿中, 将事情告诉太后。
  然而太后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道:“随他去,这件事就当慈庆宫不知道。”
  “太后?”秋嬷嬷很担忧。
  “你们别担心我, 我还有什么看不透?孩子们都长大了,往哪个方向长长成什么样, 哪能是我们能左右的?”太后浑不在意。
  太后从座上站起来,秋嬷嬷赶紧扶住,因为俞贵妃来了,太后戴了些珠饰, 如今要回去卸下了。
  太后平静得让闫清忧心,不由得抬脚跟上去。
  太后好似真不在意,再也没提起这件事。
  午后陪着太后散步, 太后说天气好想多走走, 又不能走得太久,腿脚会痛。闫清便让人在院子里摆上两把椅子, 让太后盖着薄毯坐着。
  太后微眯着眼, 手指闲适地轻拍在扶手上,闫清听见太后还在轻声哼着小曲。
  “我年轻时很爱听曲,能听上一整天也不觉得乏。”太后笑道。
  “皇祖母若是想听, 可以传进宫里来。”
  太后摇头:“当年我在宫中邀众姐妹听曲,先帝为了此事斥责了我,从此我就再也没听过了。我知道先帝是为了贤妃才会处处针对我,可我也再不敢听了,现在年纪大了,却是不想听了,一想起来,总觉得乏味得很。”
  “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他们总觉得我已经当了太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任何事,可我其实是不能的。站得越高越害怕,怕民心不稳、朝臣不安,怕皇帝身体抱恙,怕后宫妃嫔心中不满,去和前朝勾结,祸害朝堂。还怕年轻时罪孽太深,死后不能超生。”
  闫清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
  “太子曾经也是个好的。”太后道:“他最聪慧,什么都一学就透,很小就能帮着皇帝处理政务,皇帝对他一向是最寄以厚望的。可是后来就变了,算不上多坏,可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表面上他还是对皇帝顺从,对我孝顺。但背地里他又做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来,他明白他做的那些事我们都知道,就仿佛因为他明白,所以才那么做一样。渐渐的,皇帝也不再往东宫送奏折了,如今连政务也不让他处理。”
  其实闫清挺明白这样的心理,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虽然他不知道太子为了什么而抗议。
  “我想了许久,才想出那么点头绪。”太后顿了顿:“这事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皇帝为了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过早地立了太子,导致太子太早入朝。一个孩子,就算他一开始的心是纯净的,也禁不住朝堂那滩浑水的影响。太子不是皇帝,他做得好,别人说皇帝教导得好。他做得不好,别人就质疑他的能力,觉得他不配太子这个位置。长此以往的,他怎么还能稳定心神,每日活在担惊受怕里。可我和皇帝又在使劲拉扯他,最后他就受不住了,一旦人心里最后那根弦崩了,那么他就彻底的倒下去了。”
  太后说得很平静。
  闫清忍不住叹气,好好的一个人,却是因为一件件事累积起来而倒下的。
  “我有时真是后悔,当初皇帝立太子时,我为什么没有多加阻挠。”
  “皇祖母不要自责,当年谁也想不到如今的局面。”闫清劝道。
  “你说的是,若是先帝还活着,他也一定很懊恼,若他当年没有那么急切,也许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贤妃的儿子,他最终也不会消沉几年,郁郁而终。”
  太后每次提起先帝时,眼中都有异样的光彩。
  闫清猜想,太后一定是对先帝有感情的,即便那些事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可太后还是记得每一件事,哪怕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
  可太后杀了先帝最爱的儿子,他们最后的几年一定是剑拔弩张,那几年太后该有多难受。
  “闫清啊。”太后唤道。
  “皇祖母?”
  “若是将来皇帝要废太子,还请你帮帮太子,当年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了。”
  一阵风起,闫清看向太后的侧脸。她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些。
  “我会的。”闫清道。
  再过几日是重阳,闫清跟着皇帝准备节庆的事宜,以前都是宸王做这些事的,这次变成了闫清,那些观望的风向似乎又转了转。
  近来俞贵妃常常去慈庆宫,惹得其他嫔妃学样,本来送去宣政殿的汤水全提着去了慈庆宫,俞贵妃可没有闫清和太后这样的好性子,把乌泱一片人堵在慈庆宫门口训斥,那些嫔妃这才消停了些。
  眼看着节日在即,宫里又传出了东宫的谣言。
  并不是关于太子的,而是太子妃陈氏的。说皇后常常让底下的嬷嬷虐待太子妃,手段污秽。
  闫清知道时,立即想到俞贵妃对他说的话,放下手中的事就赶往后宫。
  还没到俞贵妃的宫殿,就遇见了大腹便便的嘉妃。
  “嘉妃娘娘。”闫清只得停下来问安。
  “郡王可是去看望贵妃娘娘的?”嘉妃问道。
  “是。”闫清道。
  嘉妃眼波流转,缓缓道:“郡王无需去了,方才皇后娘娘的人去把贵妃娘娘带走了。”
  闫清一惊,按耐住心中的不安,对嘉妃道:“我知道了,多谢嘉妃娘娘告知。”
  和嘉妃告辞后,闫清往皇后的景阳宫走去,走至半路又觉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