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清一个人去了林家, 又默默从林家出来, 站在林府的门外,久久伫立。
  回头看这个繁荣一时的国舅府, 它终于要走上原本的轨迹,跟着太子一起衰败了。
  闫清又回了宫里, 听闻皇帝在福宁宫, 便去了福宁宫。
  李公公默默将闫清带进皇帝的寝殿。
  皇帝额上盖着帕子,坐在椅子上, 深沉地望着窗外。
  “父皇。”闫清缓缓跪下去。
  屋里沉默良久,只有窗外竹林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他和林怀章在合计什么事, 朕早就知道了。那时候朕可以阻止,可以让太医尽早诊治,可是朕没有。”皇帝一字一句地说着,字字哽咽。
  “朕想废太子, 可自古废太子就意味着朝政动荡,朕不敢贸然出手。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朕想着,若他就这样去了, 也算是成全了朕的心愿。”
  闫清抬头看去, 见皇帝的侧脸上,一滴泪悄然滑落。
  “朕不配当一个父亲, 若早十几年, 朕手段再强硬一些,禁止他与他外祖家来往,或许一切不会变成今日的样子。”
  皇帝的声音又平静下来, 越来越冷冽。
  “你去东宫,最后这段日子,代替朕好好照顾他,他渴望亲情,你让他好好走。”
  闫清复又站起来,默默往门口退。
  “替朕带一句话。”皇帝道。
  “下辈子,不要再来做朕的儿子。”
  闫清触动地立在原地,良久才回道:“是。”
  出了福宁宫,燕儿立在外面,手中捧着一件披风。
  “贵妃娘娘让奴婢给郡王送件衣裳来,如今天凉风大,娘娘让郡王注意身体。”燕儿将披风为闫清披上,为闫清系上绳扣的时候,接着道:“娘娘已经去慈庆宫照顾太后了,您不用担心。”
  “替我告诉母妃,辛苦她了。”闫清心中稍暖。
  “宫里大乱了,郡王千万小心。”燕儿对闫清拜别,转身离去了。
  闫清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听闻皇后已经闹腾过几次了,太医院的人被拘在宫中,连家都不能回,宫里的人明着说皇后这是为太子准备着,暗地里讽刺皇后这是在给太子造孽,让太子死都死得不安。
  光在回宫的宫道上,闫清就听见了许多闲言碎语,更不说那些藏在各自宫里的人,说的不知有多难听。
  想起当初太后说,太子就是被这些话给打败的,闫清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时间长了,才越来越感到风言风语的可怕。
  闫清想了想,将李松唤来。
  “如今太后病着,皇后也为太子的事忧心,父皇忙于朝政,宫里传闲话的人太多了,该是你来为你师父分忧的时候。”闫清道。
  “郡王的意思是……”李松踟蹰道。
  “嫔妃暂且不管,若有宫女内侍妄自议论东宫者,杖五十,赶出宫去。”
  “五十,这人也活不成了……”李松念叨着,抬起头来,闫清已经走远了。
  李公公从后面走出来,一巴掌拍在李松的脑袋上:“郡王让你如何做你就如何做,我怎么教你的,你还敢去置喙主子的决定?”
  “可师父,郡王是最见不得打杀奴才的,如今怎么?”李松摸着脑袋。
  李公公沉叹一声气,怀搂着拂尘,幽幽道:“人总是会变的,以前是郡王心慈,可他到底是高处的王爷,你见过哪个王爷一辈子不杀人的?”
  李松似有所悟。
  闫清来到东宫,来探望的人都已经走了。
  陈氏垂头站在那里,还是没藏住她脸上五根红色的指印。
  闫清话到嘴边又吞下去,这宫里敢掌掴陈氏的人,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都这个时候了,皇后还把气撒在陈氏身上。
  “父皇让我来侍疾。”闫清道。
  “郡王随我来。”陈氏转身带路。
  “我找得到,太子妃自去忙。”闫清道。
  陈氏这脸走在外面始终不妥,容易让有心人议论出去。
  “也行,那我去忙别的事了。”陈氏依旧低着头。
  闫清点点头,往太子的院子走去。
  刚走进院子,便见一名宫女从太子的屋子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了门,行为间很是鬼祟。
  见闫清站在院门口,那宫女立即停在那里,福身等闫清进去。
  闫清走过去,冷声道:“抬起头来。”
  宫女一动不动。
  “你若不抬头,我便让人带你去内务府。”
  “我……”宫女捏紧袖口。
  闫清刚想唤人,那宫女猛然抬头,闫清的瞳孔一缩。
  “你?”闫清指着宫女的脸:“你是……卫良娣?”
  “郡王,我,我……”卫良娣咬咬唇,转身又将太子屋子的门打开:“郡王随我进来。”
  闫清赶紧跟着进去。
  太子在床上沉睡着,连呼吸声都极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初不是被赐死了么?”闫清问道。
  卫良娣倒了杯热茶递给闫清,自己则坐下去:“当初太子妃明着将我赐死,实则不忍心让我与孩子双双殒命,便将我安顿下来,待到生产之日,又将我偷偷送出宫去。总之太子也不理会东宫的事务,这事便瞒到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