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房内, 只有林语棠与太后二人。太后坐在塌上,林语棠将手交错,定定地看着太后。
  太后年迈,面对林语棠这样刺骨的眼神也不拜下风, 反而笑得更加温和:“你们都是我林家出来的, 不说你,你姑母在我眼皮子底下活了这么多年, 她想什么做什么,我哪有不知道的?你当初进慈庆宫亲口对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林语棠咬咬唇, 答道。
  “可你食言了。”太后失望地摇摇头,指着林语棠:“你去,也不用伺候我了, 自己去想明白,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还得怎么走, 既然定亲了就好好收收心思, 等你出嫁那日, 慈庆宫必定会出份嫁妆, 不会埋汰了你。”
  “太后。”林语棠直直跪了下去,豆大的眼泪跟着掉下来,她满脸倔强:“太后,我不甘心。”
  林语棠生来傲骨,不允许她退后认输,她的人生里只有争夺, 这点是林家的女人都有的特性,包括太后。
  太后叹了口气:“你别怪我顾此失彼,咱们女人生来就矮一头,更何况我的人生里只有皇帝,有后宫朝堂,再也不是林家,你得明白。林家为我们母子做的事,我感恩戴德,死后必定当牛做马来回报。可是我活着的时候不行,闫清已经快定亲,你的身份也绝不能做妾,所以你就当作你梦了一场,尽早忘掉。”
  林语棠眼底有恨,不是恨太后,而是恨那些数不清的过往,恨林家。
  “你出去。”太后下了命令。
  林语棠没有动。
  “你姑母糊涂,若我再将你放在后宫,宫里就乱了,咱们林家不能被后人谩骂,你父亲将你嫁去霍家,自有你的使命,你以前为了林家做了许多事,以后也都为了林家而活。”太后沉下一口气,偏过头不再看林语棠。
  “您太偏心了。”林语棠的声音颤颤的:“您疼爱我一回行不行,我不想嫁去霍家,我想留在燕京。太后,我是您的孙侄女啊,太后,我求您了,我往后再也不与姑母来往,我也不嫁了,我就留在慈庆宫伺候您。”
  林语棠开始在地上磕头,一声一声的闷响,几下后额头就红了。
  太后背对着林语棠不为所动。
  林语棠磕得头昏眼花,瘫坐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后,忽然捂着脸放声大哭。
  “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
  太后早已落泪,但她绝不能回头,不能让林语棠察觉她的心软。
  “来人。”太后朗声唤道。
  “太后。”鱼贯进来几个宫女,立在门前。
  “把她拖出去,随她去哪儿。”太后道。
  宫女们看着大哭的林语棠,十分为难:“林姐姐,起来,别哭了。”
  林语棠依旧捂着脸大哭。
  “你可别在太后眼门前哭了,不吉利的,嬷嬷知道了会生气的。”宫女们七手八脚地扶住林语棠。
  “我不走,我不走!”林语棠挣脱开,膝行至太后脚下,抓着她的衣摆,哀求道:“太后,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留在慈庆宫,我哪儿也不去。”
  太后被拉着晃悠了几下,终于勃然大怒,低头怒视着林语棠。
  “放肆!哀家的旨意岂容你置喙,还不滚出去,否则立刻传宫刑!”
  一屋子的宫女吓得跪下去,太后发怒连皇帝也是怕的,更何况她们。
  林语棠的哭声戛然而止,看着太后。
  “是嫁人还是出家当姑子,你自己做决定,想清楚了来回我。若还是不依不饶,我不介意让林殷抬着你的牌位回去。”太后摆摆手,吩咐道:“扶她出去。”
  “是。”几人再不敢拖沓,过来抬着林语棠就走。
  闫清的马车到燕京城时已经天黑了,马夫拿出了穆王府的腰牌,城门立即放了行。
  一路晃得秋嬷嬷头晕脑胀,脸色很不好看,闫清不断道:“再忍一忍,快到了。”
  马夫为了快一点,从花巷子走了近路,一片热闹后便是更加静谧,马车在窄巷子里穿梭,巷子里回响着车轮的吱吖声。
  闫清心中忽然升起一阵不安,开口问道:“走的哪段路,怎么和以往不太一样?”
  “奴才走了近路,从花巷子走的,如今已经到东街了。”马夫回道。
  闫清从窗户望出去,只能看见立在窗外的高墙。
  “等等,走慢一点。”闫清道。
  “是。”车夫一勒缰绳,马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王爷?”秋嬷嬷也被闫清的肃然感染,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
  “我以前走过这段路,不似今日这般安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闫清如实答道。
  车外的马夫道:“奴才也觉得今晚太安静了,连个人影也没。”
  “马车上可有什么防身的东西?”闫清问。
  车夫没有回答,答他的只有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马车好似压上了什么东西,一个猛烈的趔趄后,缓缓停了下来。
  闫清蹙眉啧了一声,打开车门。
  外头哪里还有车夫的身影,前前后后空无一物,只有这辆马车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王爷做什么?”秋嬷嬷紧紧抓住闫清,不让他出去。
  “车夫恐怕落下去了,我得把马车驶出去,停在这里我不安全。”闫清回头道,神色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