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外头传来四声打更的声音,闫清不禁诧异:“你守着我到现在?”
  抬起头却见秦珠贤的眼眶红了,秦珠贤忍着泪道:“快些起来,太医们都去慈庆宫了。”
  闫清的酒意顿时全退了,心中一片冰凉:“嬷嬷她……”
  秦珠贤再忍不住,捂着脸哭出来。
  闫清与秦珠贤赶到了慈庆宫,慈庆宫灯火通明,皇贵妃与太后坐在正殿里,气氛一片肃然。闫清都忘了行礼,进去就问:“嬷嬷呢?”
  皇贵妃道:“太医还在诊治,恐怕不好了,你要有准备。”
  闫清怔了怔,转身往秋嬷嬷屋子走去。
  太医们一直有准备,所以还不慌乱,况且再怎么也只是个嬷嬷,不能逾越了规矩。
  闫清冲进屋里,围在秋嬷嬷床边的太医们侧身让开,闫清见到秋嬷嬷的枕头上染了一团乌血,而秋嬷嬷眼神涣散。
  “嬷嬷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太子节哀。”太医劝道。
  太医们已经尽力,闫清怎会苛责,让秋嬷嬷被人暗地埋怨,便问道:“嬷嬷还清醒么?”
  “待臣这碗药服下,可清醒一刻钟左右。”太医端来一碗药。
  看着秋嬷嬷一双眸子无神地半睁着,闫清点点头:“你们尽力而为。”
  闫清复又回了正殿,将太后扶起来:“嬷嬷能清醒一会,您一定有话想与嬷嬷说。”
  太后的步伐迈得很缓慢,放在闫清胳膊上的手却紧紧捏着,就像个小孩一般让闫清扶着走,一句话也不说,只怔怔地望着前方。
  到了屋门口,太后却踟蹰了,立在门外不肯进去。
  “嬷嬷醒了。”里头太医道。
  “皇祖母,这是最后一面了。”虽然知道太后心里惶恐,但闫清怕她再不见一见,以后会更痛苦。
  太后点点头,低头拂了拂衣裳,便走进去。里头的太医们行了礼后纷纷出来。
  秦珠贤来到闫清身边,倚靠在闫清的胳膊上无声哭泣。
  “别哭了,继续熬着对嬷嬷来说也是痛苦,不如让她安心去。”闫清安慰道。
  闫清何尝不想哭,心中的苦涩如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可是他哭不出来,仿佛泪都流进了心里。
  “嬷嬷好可怜。”秦珠贤哭道。
  闫清拍拍她的手背。
  过了一会儿后,太后走出来,神色平静:“你进去看看她,她最心疼你,你去看看。”
  说着就顺着回廊往正殿走,闫清示意秦珠贤跟着去照顾太后。
  走进屋里,忽略了浓重的药味,闫清来到秋嬷嬷床边坐下,唤了声:“嬷嬷。”
  秋嬷嬷的眼神又浑浊起来,听见闫清的声音后四处寻找着闫清,似乎看不见了。
  闫清握住她的手:“嬷嬷,我在这儿。”
  秋嬷嬷的手轻得没有重量,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噜声,仿佛在回应着闫清的话。
  “嬷嬷,我当上太子了。”闫清道:“皇祖母和母妃都很高兴,您也很高兴对不对,我说初雪的时候就带您出去看看,初雪已经下过了,但是外头还有积雪,我带您出去看看好不好?”
  秋嬷嬷嘴唇蠕动,发出声音,闫清听不真切,附耳去听,却听秋嬷嬷在说:“好,好……”
  不知道是在说闫清当上太子好,还是说出去看雪好。
  “真好啊。”秋嬷嬷叹道,隐隐有轻微的笑声。
  闫清闭上眼,忍住眼眶的温热,抬起头来笑道:“那我即刻……”
  手中那轻得没有重量的手往下一沉,即便没有多大变化,但还是让闫清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生命的突然消逝。
  秋嬷嬷闭着眼,唇角带笑,鼻间的气息已经没了。
  秋嬷嬷去世了。
  秦珠贤埋在太后怀中哭成了泪人,皇贵妃也哭得伤心。
  皇帝闻讯赶来,对这个亲手将他带大的嬷嬷一直有很深的感情,虽没哭,但也伏在秋嬷嬷的床边许久都没起来。李公公着人去准备嬷嬷的身后事,这宫里有很多宫女是嬷嬷一手教导出来的,纷纷来慈庆宫送秋嬷嬷最后一程。
  要为秋嬷嬷梳妆换衣,闫清便退了出来,不过他从嬷嬷的衣服上剪了一角下来,捏在手里来到后殿,将那片衣角悄悄埋进土里。
  这是秋嬷嬷曾经对闫清说过的愿望,她还想要陪在太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