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时, 我自问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便在被戳穿时也只觉得会是仲满。然而, 终是想得太过简单。
  记得那时客房里放了一套新鲜衣裙,我还奇怪是不是放错了, 如今想来也只怕是楚妃用来试探我的。我那般比在身上验看时的样子, 亦恐怕被她尽收眼底。
  “仲满,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的。”许久,楚妃平静下来。
  “我来是为了玉羊, 从前那次是, 如今也是, 但没有下一次了。”仲满平视前方, 目光里亦无一丝波澜。
  “你这话说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楚妃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声, 神色变得低回而凄迷, “她又听不见,你何须在我面前装出这副一往情深的样子。”
  “我无须装给任何人看, 我只是在告诉你实话而已。”
  “实话?还是在看我的笑话?她如今的地位,早已是我无法比拟的了。”楚妃摇头苦笑,而沉默片刻却又骤然狰狞起来,“可你以为你就能顺利无阻地得到她吗?!庆王喜爱她, 陛下更是将她视若亲生, 来日为她赐婚,就算不是庆王,也必不出侯门公府, 世家大族,你一个区区外臣拿什么去争?!”
  楚妃的话再次让我觉得心惊胆寒。我知道仲满也曾介意过我们如今悬殊的身份,而他说要尽己所能,我却也从未深究过他要如何“尽己所能”。
  “此事,不必你来操心。”我愈发害怕,仲满却无比镇定地吐出这八个字。
  不多时,楚妃离开了,临转身前留下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似是嘲讽又似无奈,天知道她在想什么。
  见人已远,我起身走了向了仲满,他背手而立,神情清肃,略也带出些凝重之感。
  “满郎。”我轻唤一声,抬手拍了拍他。
  他猛然转身,自是十分惊讶的,“玉羊?!你怎会在此?”
  “我都听见了。”我并不急于解释自己的行踪,只踮起脚尖搂紧了他的脖子,“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是你,却原来都是我自己的疏漏。”
  他亦深深将我抱紧,贴着我耳边发出温热的气息,“别怕。”
  我觉得此时需要安慰的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但我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自我离开国子监,所有的委屈都是他一人独受。
  ……
  良久,我们散步于溪水之畔,他也将此间细节与我谈起。
  当日,楚妃既知我为女子,又遭到了仲满的拒绝,便着意留心于我,遣了一个家奴守在国子监外盯着我的行动,一旦我有进出,她那里俱都知晓。
  五月初九,我向仲满表白的那日,这家奴便紧随我去到了竹林,自然也悉知了一切,次日的“揭穿”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才知道,四门的王助教就是楚妃母氏的亲族,便也是皇后王氏的族人。
  这楚妃啊,当真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不过是棋差一招,没料到我的身世而已。
  “如今想来才觉奇怪,我已是太学生,按理也该是赵助教发现我的破绽,何以轮到王助教呢?原来,都是一丘之貉。”我不禁感叹道。
  仲满点点头,眉头深锁,也叹道:“她是占尽了先机,可我那日迟迟未至,却当真是我自己的缘故。你离开后,我整日自责,到处寻你,先也不知是她动了手脚,直到八月我在宫中见过你后,她才第一次约我来此,主动道出了实情。”
  事情越发明朗,我的心境也愈发开阔,因而有意笑道:“我以为这竹林佳处,只有你我知晓,没想到你与她也在此约会啊?”
  “玉羊,你还有心说笑?”他牵住我,眉眼微挑,向我解释:“那时我苦寻无果,只要是关于你的一点风声,我都会去细细探查。你应记得,我第一次带你来此返回时遇到过她,她便是依此得知,然后装作知情之人引我相见。”
  “真是个绝顶聪慧的人啊!可惜没有用在正道上。她主动坦白,一定是以为我早就死了,想挽回你的心吧?”我心下琢磨,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非也。”仲满一口否定了我,“她若想挽回,又怎会尽述自己所做的坏事?况且那时她已被选定为庆王侧妃了。”
  我一想,这话却是,倒是我思虑不周,便也更有所感,若她没有参加选妃,恐怕就真会隐瞒其事,继续追求仲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