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人除了那戴眼镜的男同学稍微还镇定些外, 其他的人都满心绝望, 只觉得死神来临,便如当下。
  而这一切此刻在大家看来, 都是因为季文慧。
  尤其是现在他们能清楚得感觉到门外咫尺再近的脚步声。
  随着那不断靠近而音量不断提高的声音, 使得他们这些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学生开始处于崩溃的边缘。
  那止不住的紧张加快了心中的恐惧感, 于是有个男同学就忍不住朝季文慧扑过去, 毫无预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恐惧之下使得他的面目表情有些狰狞:“都怪你, 都是你,我该信同桌的话, 他说前阵子看你跟谢允安走得很近……我该相信他的,我……”
  季文慧被掐住脖子的时候, 那突突跳动的心脏反而冷静了下来, 只一面挣扎着,一面试图将喉咙的声音挤出来。
  旁边两位女同学见状赶紧帮忙将他拉开, 戴眼镜的那位男同学则生气的斥责道:“此时此刻我们应该团结在一起,然后想办法逃出去。”
  男同学似乎也是刚才一时上头, 如今被拉开, 倒是没在继续扑上前去,而是抱着头颓废的顺着桌子边缘蹲下来, “如今我们被团团包围,还怎么逃出去?”那些日本人的狠毒,又不是第一天见识到。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屋中所有的声音顿时都停滞下来,只剩下各自沉重而紧张的呼吸声。
  外面的谢允安又敲了两下, 得不到任何回应,反而连带那原有的噪杂吵闹声都没了,不免有些失望起来。
  他脸上浮出一抹恶笑,声音特意放柔了些:“慧慧,开门。”
  本已经蹲在地上冷静下来的男同学一听到谢允安的这话,猛地抬头,一双满含愤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季文慧。
  一个女同学将季文慧连忙挡到身后去:“容应,冷静些,他是想要离间咱们。”
  可是季文慧却因为谢允安的这话,再也无法压住内心的愤怒,下意识的就要去开门。她开门只是想当面质问谢允安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
  这是一个愤怒中的人本能的反应。
  可是在孙容应看来,季文慧分明就是要跟谢允安里应外合。
  当然,季文慧也没成功,因为她迈出去的那一瞬,就被前面挡住的陈暖秋给拦住了。
  而外面的山口却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一心只想要速战速决,所以见谢允安还在那里敲门,很是不耐烦。
  当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个随从上前去将门踢开。
  房子本就陈旧,如何抵得过两个成年人的力气。
  所以房门一瞬间便被踢开。
  这是一个大通间,除了左右两厢的小房间,便是这间收拾整洁,摆满书架和书桌的房间。
  六个学生满脸恐惧的挤在那桌子旁边。
  孙容应也是立即站起来,总共六个人里,就他跟着戴眼镜的周潮声,剩下的都是女同学,所以两人下意识的挡在了前面。
  谢允安跟在山口的身旁,在见到躲在男同学后面的季文慧后,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慧慧,不要害怕,快过来,山口先生会好好保护你的。”
  此刻季文慧看着谢允安的目光已经变得冰冷不已,对他也不会在抱着任何期待。
  可是脚却慢慢的移动着,越过周潮声二人,明显是应了谢允安的召唤而去。
  此举使得谢允安颇为得意,心想这些学生果然是头脑太简单了,自己不过动一动嘴皮子说几句话,就将他们的内部打乱,如今还将季文慧逼得无论可走,只能选择跟自己。
  这一时间,他心中是自豪无比的。
  所以他忍不住心中的那小激动,迎了上去。
  季文慧的确是朝谢允安走过来,见她这举动,刚才还相信她的其他人不由得满脸失望。
  可就在这时,季文慧忽然抓起桌上的石头镇纸朝谢允安砸了过去。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镇纸落在谢允安的头上,顿时将他砸得头破血流,腥热的鲜血溅在了他身后的山口先生脸上。
  山口身后随从的枪口,也在这个时候对准了季文慧。
  一切声音都骤然停滞,只剩下谢允安吃痛的呼吸声。
  山口先生慢条斯理的掏出手绢,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将手帕朝捂着头的谢允安扔了过去。
  而所有的同学都紧张的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谁也不敢妄动,更不敢出声,就怕让对方误以为他们有什么意图而开枪。
  周潮声深深的吸了口气,轻轻的移动着脚步,朝季文慧靠近过来,壮着胆子道:“我是这个读书会的负责人,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山口冷笑,不以为然的转过身离开,根本没将周潮声放在眼里。
  这些学生对他来说,不过是翻不起风浪的小鱼小虾罢了,里面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人,一点价值都没有,但是也不可能在这里处理掉。
  毕竟枪声太明显了。
  “都带回去。”他发了话,以他为首,后面的人将这些学生都反剪着双手带出来,黑压压的枪口继续瞄准他们的脑门。
  可当山口先生弯腰要上车时,忽然面前闪过一阵白光。
  这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顿时只赶紧吩咐道:“快上车!”
  可惜已来不及了,无数的灯光和砰声响起,连带谢允安那狼狈不已的模样也被拍了去。
  这时前面巷子里,居然跑来了二十多个记者,一时便将山口团团围住。
  “山口先生,请问您有什么权利逮捕这些学生?”有记者立即提出自己的问题。
  山口脸色难看,心里骂了一句饭桶,不知守在外面的这几个人是干什么吃的,来了这么多记者他们居然没发现。
  一面板着脸回道:“据线报,我怀疑他们跟青柳先生的死因有关联,所以打算带回去调查。”
  有人看了看一旁头破血流的谢允安,“请问谢允安谢先生就是您的线报么?
  还没等山口回答,又有记者道:“可是据我所知,这些学生都是燕北大学的普通学生,而青柳先生的案发现场,门窗皆是从中锁闭的,而且外面有重重侍卫巡查把守,不知道山本先生怎么就认定与这几个学生会有关联呢?换句话说,如果是他们所为,那么山本先生您觉得您现在还能成功的逮捕他们么?”
  山本只觉得头昏脑胀,下意识的摸着枪,有种想要将这些记者都杀了冲动。
  可这时候又有人问:“山本先生,据说青柳先生是切腹自尽的,而且他柜子里锁着的所有文件一.夜间都被虫子蛀空,听说这跟贵国民间传说的鬼娃娃花子有关,不知青柳先生可告知一二?此事乃杜撰,还是本身就是……”
  此刻现场一片乱,但是这些日本人却不敢朝记者开枪,周潮声他们也顺利脱开身,站到记者们的身后去。
  山口先生被逼得无奈,只得道无可奉告,然后在随从的保护下立即钻进车中。
  待山口的队伍扬长而去,记者们的采访对象便换成了这些惊魂未定的学生。
  不过死门关刚走过一劫,见着同胞们来营救,大家此刻反而都冷静了下来。
  不但趁此机会控诉这些日本人的种种恶行,还顺便将他们写好的那几篇文章交给记者,要求他们将奉州几位官员被害的事情真相登上报。
  季墨亭躲得远远的,看着站在前面和记者们说话的周潮声,觉得怪眼熟的。
  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不是十一号码头救出来的那个男同学么?
  没想到跟季文慧是一个读书会的。
  她的脚边,不但跟着桂花,还有一条气愤不已的大黄狗。
  比起气愤的大黄狗,桂花却是十分得意:“看,说让你带你兄弟们冲过去趁乱救人,一狗五根带肉筒子骨你都嫌少,这下好,我家老大不用你了。”
  “汪汪汪!”大黄狗朝桂花吠了几声,还妄想拿狗爪子去抓桂花一把。
  话说季墨亭带着桂花本是跟那无头苍蝇一般在燕北大学附近乱找的,却没想到竟然发现谢允安鬼鬼祟祟的,这一跟着他,也就偷听都他给日本人打电话,而且他居然已经找到季文慧们读书会的据点,如今正通知日本人来前。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可是要命的是,季墨亭并不知道季文慧他们的读书会据点在哪里。
  那谢允安的警惕性也很高,没在电话里说地址。
  所以季墨亭就这样一路远远的跟着他,
  鬼知道这他竟然打算在这里等日本人,季墨亭没法,只得先打个电话给苏檀,将情况简单的给苏檀说了一遍,让他赶紧通知记者们,在这里来集合。
  但是她也不知道记者们什么时候能来。所以只得先想法子对应。
  她起初是找了流浪狗帮忙的,按照参加的狗算,一个狗头五根带肉筒子骨。
  不过大黄狗不同意,想要十根,说是怕吃枪子儿。
  季墨亭想了想,风险的确太大了,所以便没在继续谈这生意。而是想办法拖住日本人的队伍。
  因此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眼下见着了没事了,她也就赶紧回家。
  小六带着季太太在外面乱转,还没回来,季墨亭直接找到了何嫂。
  何嫂大抵也是因为做贼心虚,所以季墨亭几句话就将她诈了出来,顿时求饶道:“二小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大小姐抓了我儿子,我要是不按照她的话做,我儿子就……”
  何嫂今年已经快四十了,她那儿子得来得很艰难,现在五岁不到,也难怪她能为了儿子的安危背叛季家了,但还是因为何嫂对这个家的不信任而生气道:“你就算不敢去报警,可是你可以跟爸爸妈妈说,我们会帮你。”
  何嫂已经哭得眼泪鼻涕齐飞了,“不,二小姐你不知道,大小姐说我要是敢告诉任何人的话,就立即杀了我小宝。”
  季墨亭看着她,觉得她可怜,但又总觉得何嫂哪里不对劲,叫了青苗来将她锁在一楼靠厨房的小屋子里,便让桂花去找这何嫂儿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