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调略嫌暗沉的书房, 碳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唯一鲜亮的色彩就是宽大书桌上的那只白瓷花瓶,瓶中几只红梅开得正艳。
  四周静静的, 直到被细碎的脚步声打破。
  有着圆圆脸的年轻姑娘打起厚重的帘子, 轻声道:“小姐?”
  倚着窗边看书的许婳闻声回过头来,乌沉沉的眸子带着疑惑。
  “尚书府王小姐给您送了帖子,请您五日后去景山梅林赏梅。”
  许婳懒散地摆摆手, “不去,腿还没好利索, 凑什么热闹。”
  “是, 那素秋就替您回了。”圆脸姑娘干脆地应下, 正要转身出去,又被叫住。
  “素秋, 奶奶呢?”
  “老夫人在佛堂呢。”
  “知道了,你去。”
  书房又归于沉寂。
  许婳合上手中的书册,揉了揉小腿,真好啊,她还有知觉。
  这一次, 不会再为了证明自己退婚后也过得很好而逞强着去赏梅,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双腿雪上加霜以至于最后完全废了的。
  想到那些困于床榻的日日夜夜, 许婳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再也不要经历一遍了!
  面子有什么要紧,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思及此处, 她往屋外唤了一声:“素月!”
  很快, 身材高挑的丫头走进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
  “去看看曲大夫回来了没有,请他来书房,就说我有事儿请教。”
  “是,小姐。”
  曲大夫是当年她父亲在外戍边时偶然救下的,为了报恩,一直留在他们家,医术十分高明,闻名于京城,常常被其他府上请去医治病人。
  很快,曲大夫便来了。
  “小姐。” 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形挺拔,毫无老态,连声音都还中气十足,一双眼睛更是目光矍铄。
  许婳虚扶了一下,“曲大夫不必多礼,快请坐下喝茶。”
  随意寒暄了几句,许婳便直截了当地问她的腿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常。
  曲大夫沉吟片刻,摸着胡须道:“近来小姐状况尚可,可以试着在屋内来回走动一下,但不可操之过急,一旦觉得不适,便要停下休息。”
  许婳欣喜道:“那我很快便可以重新练武了?”
  曲大夫顿了顿,迟疑着说:“练武的话,许是要再等等。”
  许婳有些失望。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至少,先恢复正常行走再说。
  “小姐若是想快些好起来,不如配合着药浴,只不过,”曲大夫犹豫了一下,似乎拿不准该不该接着说下去。
  “但说无妨。”
  曲大夫叹了口气,“只不过药浴对人的皮肤侵蚀得厉害,怕是要脱一层皮。就连许多男子,也受不了啊。”
  许婳笑了,“这又何妨,比起待在床上做一个废人可是好多了,麻烦您替我配药。”
  “小姐心性坚强,实乃许家之幸。”曲大夫欣慰道。
  可不得坚强吗,许家上下,除了她奶奶许老夫人和她,基本全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
  若非如此,当时她遭人暗算摔伤腿后,王家火急火燎地来退亲时,也不会无人给她撑腰了。
  曲大夫的动作很麻利,当晚许婳就泡进了药桶里。
  难以言喻的刺痛感遍布全身,许婳咬着牙坚持,额头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珠,素秋守在一旁,不停地为她擦去汗水,心疼得红了眼眶。要是将军,或是大少爷还在,小姐哪里要受这些苦……
  要不是太后独断专行,不听劝诫,当年许家军何至于就断了粮草,苦守边城数日而败?到头来,太后却还要将守城不力的罪名降于许家,若不是几位老臣苦劝,怕是许家如今什么都不剩了。
  素秋从小陪着许婳长大,最是心疼她家小姐,身为女儿家要一同练武不提,明明是为了救人,却害得自己受伤被退亲,还不少人上赶着落井下石,前几日据说安国公家那个名声极差的二少爷上门来提亲,好在被老夫人直接打回去了,这事,她都没敢让小姐知道……
  “素秋,扶我起来。”许婳苍白着脸说道。
  “嗳,小姐小心。”
  许婳在床上躺了许久,才终于感觉慢慢地缓过来了。
  纵然痛苦不堪,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她根本无力保护许家,保护奶奶……
  如此过了数日,许婳慢慢适应了疼痛,而双腿恢复得也越来越好了,现在她可以自己扶着屋内慢慢地走一圈而不觉得太累了。
  这日,难得天晴,她正试着在花园游廊里走着,素秋领着个小丫头过来了。
  “小姐,这是余小姐派来的丫头,给您送点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