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氨基酸的脱水缩合... (1)(1 / 2)

ABO投桃 风露沁酒 0 字 2022-01-14

  他转过身开始板书,不去理会背后这群学生的小声议论。

  课上到一半,整个班级才安静下来,只有他讲课的声音,他把大纲里的知识点都解释清楚了,偶尔会提几句自己大学时做的实验,他看了一眼班级,除了前排的几个学生有在做笔记,后排基本没人在听。

  课上到一半时,他没忍住开始打寒颤。空调的冷气吹着他身上湿透的衣服,他整个人像是被裹在一层薄薄的冰块里一样。

  他没忍住开始咳嗽。

  这点动静倒是引起了后排那群学生关注,第一节课下课时,有一个女生给他递了一包餐巾纸,然后说:“老师,要不你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陆奕卿没有接她的纸巾,他疏远的说了一句谢谢关心。

  他讲课的时候全程站着,只有下课的时候才能在椅子上坐一会儿。他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已经开始低热了。

  第二节课上课铃响,他费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口时声音都带着哑。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来。主使这场恶作剧的几个男生看着这个老师迅速苍白下来的脸色,终于开始有点愧疚。

  其中一个默默拿遥控把空调调高了几度,虽然最开始刻意把空调开到22度的也是他。

  陆奕卿不知道自己怎么上完这节课的,他头晕得厉害,下课铃响于他而言是一个解脱,他扶着讲台坐到椅子上,支撑不住趴在讲台的桌子上,等着身上这股难受劲过去。

  不管怎么样,他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也尽了一个老师该有的责任。

  第二节下课后有一个大课间,下一节课的老师提前来了教室,看到讲台上的新同事这副狼狈的样子,立马便明白是这群学生又恶作剧了。

  他走过去问陆奕卿有没有事,后排的几个男生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其中一个不知道从拿了一包感冒灵,干巴巴的放在老师手边。

  陆奕卿攒够了力气,才重新抬起头,收拾好自己的教科书,与那个老师说了一声,便拿着东西走出了教室。

  他现在只想回家。

  小初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手上拿了一朵茉莉花,他要把小花瓣都掰下来然后放进小篮子里,晚上小干妈就会给他做又香又好吃的鲜花饼。

  他一边数着花瓣,一边每隔十分钟问一遍在屋里的小干妈现在几点了。

  他要等爸爸回来,然后给他一个亲亲,还要跟他说,初云很想他。

  他等啊等,等到太阳公公打算收拾包袱下山了,他心心念念的爸爸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兴奋的和小干妈喊:“我爸爸回来啦!”

  然后放下小花,迈着小短腿朝和自己分别了三个小时的爸爸跑了过去。

  陆奕卿迷迷糊糊中看见自己的宝贝欢天喜地的往这边跑过来,他凉透的心忽的回暖过来。

  他下意识的张开了手臂,这个孩子是他生命中的小太阳。

  可是他还没把小太阳拥入怀里,黑暗先将他的意识全部吞噬。

  小初云还没有扑进爸爸的怀里,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爸爸倒在他的眼前。

  CP63 (往事)

  小宝宝被挡在门外,他的眼睛哭肿了,没有哪个大人有空来安慰他,他看到一个医生伯伯被谢叔叔火急火燎的拉到了卧室里,他想跟着进去看看爸爸,但很快卧室的门就关上了。

  他被何帆哥哥拉到沙发上坐着,他哭不动了,只是不断的抽泣着,后来开始打哭嗝,打一个嗝小身子颤两颤,像是随时可能从沙发上摔下去一样,看着又可怜又可爱,何帆把小家伙抱过来放在腿上,轻声安慰说有医生在,陆叔叔不会出事的。

  靳初云哭得酸痛的眼睛始终盯着卧室紧闭的门,他从懂事起就知道爸爸身体不好,爸爸的右手总是会疼,尤其是下雨天的时候,会疼出一身冷汗,所以他从来不会要求爸爸抱自己,即使在看见别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亲的时候多少有一点羡慕,但他舍不得看到爸爸难受。

  可是爸爸每次生病,都不会像刚才那样,不管他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害怕极了,怕爸爸再也醒不过来,怕爸爸不要他了。

  靳初云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个时候,那个爸爸口中“爱他的爹爹”不在呢?

  等到天黑透了,医生才背着医药箱出来,小初云从沙发上弹下来,推开卧室的门,跑到了屋里。

  爸爸已经醒了,谢叔叔在一旁拧了一把热毛巾,搭在了爸爸的额头上。

  小初云走到爸爸床边唤了声:“爸爸。”他忍不住又要哭。

  陆奕卿头昏昏沉沉的,额头上还搭着一块热毛巾,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宝贝眼睛哭成了两个小桃子。

  他伸手替小家伙把眼泪擦了,笑了笑,虚弱的说:“爸爸没事...咳咳”才说了几个字而已,他就又开始咳起来,他捂着嘴,微微偏过头:“定澜...咳咳...你把孩子抱出去,我怕会传染给他...咳咳!”

  站在一旁的谢定澜便打算把孩子抱出房间,毕竟小孩子免疫力弱,这种重感冒也容易传染。

  可他刚碰到小宝宝的手,就被对方挣脱了,靳初云哭着喊着说不要,他手脚并用的爬上床,紧紧贴着爸爸的身体躺下,小手把爸爸抱得很紧。

  “我不要跟爸爸分开了!呜呜呜呜”他哭着说,眼泪又从两个小桃子里落下来。

  陆奕卿一看到孩子哭就束手无策,只好拉了被子给宝宝盖上,细声安慰:“小云吓坏了对不对?是爸爸不好...咳咳...对不起...”

  “爸爸...”小宝贝眼里包着一汪水。

  “宝宝不想和爸爸分开那就不分开,爸爸也很想你。”陆奕卿说:“你陪爸爸睡一觉咳咳咳,睡一觉就都会好了。”

  靳初云又把爸爸抱紧了几分,小脑袋贴在爸爸的心口处,淡淡的信息素萦绕在他周身,有很好的安抚作用。

  他听爸爸的话,闭上眼睛,却不敢真的睡着。

  很快他又听到一连串的咳嗽声,他悄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有被爸爸圈在怀里,他的爸爸背对着他侧躺着,不断的发出闷咳的声音,瘦弱的肩膀轻微发着颤,像是在拼命隐忍着什么痛楚一样。

  靳初云那个时候才两岁多一点,一个小孩成长成一个少年,这中间需要花费10年的光景,这10年里很多儿时的记忆都渐渐淡化消失,唯独眼前这一幕,一直清晰的烙在他的脑海里,他清楚的知道,他的爸爸在受苦的时候,身边只有自己,而那个所谓的“爹爹”,在爸爸需要他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

  陆奕卿在床上躺了三天,病才转好一点,只是说话依然有很浓的鼻音,咳嗽也没停。

  湿掉的教科书被太阳晒干了,只是已经不平整了,上面的字迹图片也都有一定程度的受损。谢定澜在阳台上看见这几本书,默不作声的收走藏了起来,他当时特地去那个高中问了缘由,好端端的一个人,去上了两节课回来就病得晕过去,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个班级里都是些什么流氓,凭什么这样欺负一个无辜的人。

  这件事整个高一年段闹得颇大,班主任也没想到这群孩子会恶劣到这种程度,面对谢定澜的质问,他也只能实说,这个班是高一年段最末的一个班,也就是综合素质最低的一个班级,里面的学生成绩普遍差,五十个人里认真学习的恐怕都数不出五个,原先那个生物老师也是个Omega,被这个班折磨得够呛,一查出怀孕立马便跟学校提了辞职,他怕再教下去会被气得流产。学校里不是没有别的生物老师,只是稍微了解点内情的都不愿意接手这个“垃圾班”,最后校长没有办法只能去跟镇长反映,临时拉一个不知情的老师过来并不容易,从省里调也麻烦,所以吴展齐才会找到陆奕卿,这里面的用心丝毫算不上好。

  谢定澜把那几个始作俑者的学生抓了出来,他自己年轻气盛时也当过小半年的混混,治这种没出社会就拽得二五万八的小流氓简直熟门熟路,那群学生里有一个胆小的还被吓哭了。

  有一个不怕死的上来问陆老师还会不会来上课,谢定澜毫不留情的说:“你们也配让他来教你们吗?我不会让他再在一群小畜生身上费心血的,你们自生自灭去吧。”

  他说到做到,周五下午原本还有两节课,他故意闭口不提,想着陆奕卿应该自己也忘了这回事,哪知道午饭过后,陆奕卿就开始找那几本教科书,小初云这回完全站在了谢叔叔的战线上,一会儿撒娇要亲亲一会儿假装闹肚子疼,非常卖力的想转移爸爸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去学校。

  可陆奕卿是个医生,小宝贝是真病假病,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初云见骗不过爸爸,只能卖萌撒娇:“初云不想要爸爸去上班!爸爸陪我玩积木好不好?”

  谢定澜也连忙说:“是啊,你看孩子这么粘你,就多陪陪他,别出去给自己找罪受了,我已经替你和学校的校长说了,反正也不是正式的老师,你管那群人干嘛?他们可不会领你的好意,这种恶作剧有一就有二,奕卿,他们不值得你这么用心对待。”

  陆奕卿找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那几本教科书,心里大概也有了数,只好说:“班主任跟我打过电话,说那群孩子已经知道错了。我也接受了他们的道歉。做事情就是要有始有终的嘛,我既然答应帮这个忙,也不好临时反悔。”

  “吴展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故意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你,就是要让你难堪。”谢定澜愤愤的说:“这笔账我记着了,以后他再敢上门,我一定拿扫把把他赶出去。”

  “不管别人的意图是什么,既然这个烂摊子到我手上了,我也不好直接扔了,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小初云听明白爸爸话里的意思,连忙闹着说不肯。

  陆奕卿抓过他的小手亲了亲说:“爸爸答应你,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让那些人欺负了,好不好。”

  “我就上半学期的课,我把我该讲的内容讲了,该尽的责任尽了,至于别人领不领情是他们的事,至少我无愧于自己,这样就够了。”

  谢定澜最后还是妥协了,他从犄角嘎达里掏出那几本课本交给陆奕卿,然后说:“那我得跟你一块去才行。”

  到了上课的时间,陆奕卿准时到了教室门口,这回教室的门敞开着,窗户也开着,窗帘没有拉上,整个教室明亮不少。谢定澜站在窗外偷偷关注着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防止这群人又恶作剧。

  陆奕卿理了一下课本,调整好心态,才重新走进这个教室,他才刚刚在讲台上站好。突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声:“起立!”

  全班五十一个人整齐划一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谢定澜以为他们又要作妖,挽了袖子就准备冲进去。

  陆奕卿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时,这群学生异口同声的弯腰,说:“老师,对不起!”

  CP64(往事)

  那场风波过后,这个班的学生明显老实了许多,陆奕卿也慢慢的适应了老师这个角色。渐渐的课间也会有学生围过来问他问题,虽然大多是女生,问的问题大多不着调,但他也总是乐于解答。

  他投入到这个工作里,每天都在思考,可是他发现,即使他这么努力的想回到以前的那种状态,却似乎无补于事。

  他的记忆力依然一天不如一天。

  严重到上一眼看过时间,下一秒就忘了此时此刻是几点。

  他不敢让别人发现自己这种状态。

  直到有一回,他特意记在便签上来提醒自己第二天要给班级进行单元考试,这是全年级的考试,由各班老师各自负责,可他第二天完全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到了班级里,看到班长已经组织学生拉开了桌子,布置好了考场,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以为自己走错了班级,然后呆站在门口与一个班级的学生面面相觑,直到有人小声提了一句:“老师,今天不是要单元考吗?”

  他才陡然想起这件事,然后手忙脚乱的回办公室,又记不清自己将试卷放在了哪里,在办公室里找了半天,碰倒了许多文件夹,将整个桌子弄得一团糟,可就是没有翻到那一沓卷子,课组组长回到办公室看到自己桌上还剩下一沓卷子时,顺嘴问了一句,陆奕卿才想起,他甚至还没有将卷子拿到手,所以怎么可能在自己桌子上找到卷子呢?

  那一天的考试推迟了20分钟才进行,好在一二节后有个20分钟的大课间,这场兵荒马乱的单元考没有耽误到其他老师的课。但他依然少不了被组长叫去训了话。

  组长知道他只是个临时的教师,并没有入编制,因此难免就带有几分偏见,仿佛在训一个毛手毛脚的实习老师,有些话说得颇为过分,陆奕卿一句话都没有辩解,他知道本来就是自己的错。

  他回去的时候刚好撞上放学的时间,从教学楼涌出一大批放学回家的学生,他混在人群里,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觉得眼晕得很,他走出校门口,看着每一个人都踏上不同方向的路,三五成群嬉闹的有,骑单车飞速下坡的也有,他们各自都循着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他的家在哪呢?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通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他突然忘了,哪条路可以回到自己的家。

  靳初云两岁半的时候开始上幼儿园小小班,他和别的小朋友不同,班里的孩子第一天上学哭得震天响,只有他一进教室就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不哭不闹,他每天最期盼的就是放学,因为每天放学他的爸爸都会来接他,风雨无阻,他是靠着这一点才能硬忍住不哭的,虽然这于别的小朋友而言再正常不过,但于他而言,已经很是满足了。

  但是今天放学,爸爸没有出现在校门口,靳初云以为爸爸是被学校的事情拖住了,乖巧的坐在门防那边等,等了半个小时,等到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走光了,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门卫大叔的小房子里,吸着二手烟。门卫大叔看不下去了,打了个电话跟老师说有一个小朋友的家长没来接人。十分钟后,老师赶了过来,给靳初云的家里打了电话。

  靳初云又等了好多分钟,才看见自己的小干妈小跑着过来。

  他原本告诉自己要坚强,一定是爸爸有事才没来接他的,他掐着手告诉自己要懂事,不要哭,可是小干妈把他揽进怀里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如洪水决堤一样奔涌而出,他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抱着小干妈的胳膊,生怕自己再被一个人抛下。

  何瓣和老师道了别,才把孩子抱走,路上安慰了许久,小家伙才止住了哭泣,问爸爸呢。

  何瓣也奇怪小陆今天这么晚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他有些担心,但面上还是安慰着可能是学校有事耽搁了。

  靳初云一回家,就搬了个小椅子坐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爸爸回来。

  谢定澜从工厂回来时,天都已经黑了,他看到小家伙坐在门口,还以为他是在欢迎自己,弯下腰想捏一捏小家伙的脸蛋,靳初云笑不出来,他问:“谢叔叔,为什么我爸爸还没回来?”

  谢定澜惊到:“还没回来?现在七点了。”

  何瓣拿着手机过来说:“是啊,打电话都没人接。”

  谢定澜回家连门都没进,就又转头去了学校。

  天黑透了,路上亮起了路灯,谢定澜越走越急,脑内胡思乱想,生怕陆奕卿出了什么事。

  可是他一走进学校,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陆奕卿一个人蹲在大门的角落,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了几分,还有几只飞动的蛾子盘旋在灯光下。

  谢定澜抬腿跑了过去,在离人一米不到的时候停了下来,弯下腰,用手去碰这个缩成一团的Omega:“奕卿?”

  陆奕卿像是被吓了一跳,飞快的缩回手,抬眼看着眼前的人,紧张害怕的问:“...你是谁?”

  谢定澜伸到一半的手慢慢屈起,他又靠近几分扶着人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对视,担忧不已的问:“你怎么问这种问题?你怎么了?”

  陆奕卿躲闪着重复着:“...你是谁?”

  “我是定澜啊,谢定澜。”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空气安静了几秒,Omega才恍惚回了神一样,声音微弱的重复:“定澜?”

  “是我。你别怕,真的是我。”谢定澜说。

  陆奕卿脑海里关于这个名字的概念慢慢清晰起来,他混沌了一下午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抓着谢定澜的手,重复着这个名字,谢定澜就一声一声应着。

  “别怕,我带你回家。初云还在家里等你。”谢定澜拉过陆奕卿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陆奕卿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说:“我是不是还要去接初云放学?”

  “现在已经7点半了,初云早就在家等你了。”谢定澜想快点把人带回家,他知道陆奕卿这样不正常。

  “我不知道家要怎么回!”陆奕卿忽然喊道,他崩溃的捂住了头,耳边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嘶鸣,让他无法思考,让他精神疲惫,他拉住谢定澜的手,终于说出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的事实:“我的脑子,出了问题。”他无助的说:“我记不清很多事,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定澜!你送我去医院吧,我想去医院。”

  谢定澜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忍着心痛语无伦次的道:“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答应我先回去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医院,让医生给你检查,不会出问题的,一定是你最近太累了才会这样,我早说了不想让你出来工作,肯定是因为太累了,才会这样的,你冷静一点,有我在,就不会有事的,初云还在家等你回去一起吃饭呢,奕卿,你别自己吓自己。”

  陆奕卿浑浑噩噩的被带回了家,远远的便看见初云一个人坐在门口,目光与之相对时,小家伙就迈着小短腿冲了过来,陆奕卿蹲下身让孩子扑进自己的怀抱。

  靳初云哽咽着说:“爸爸你去哪了?”

  “我在学校有一点事情。回来晚了,抱歉,我的宝贝。”

  小家伙得到了解释,就没有再闹下去,拉着爸爸一起上饭桌,开开心心的准备吃饭。

  谢定澜拿着筷子捧着碗,却一口都没碰,他看着陆奕卿低头与宝宝说笑,逗孩子开心,一瞬间以为刚才那个绝望无助的人不是他。

  可他也清楚,陆奕卿只是在孩子面前强装着,实则内心肯定害怕极了。

  第二日一早,他与何瓣知会了一声,瞒着家里的两个小朋友,开车带着Omega去了省城最好的医院。

  陆奕卿的病历有一个本子那么厚,脑科医生听病人描述过症状后,让他最好去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谢定澜一路陪着,手续都是他排队去做的,楼上楼下跑了不下五次,陆奕卿被他安置在走廊的椅子上,排到队了就木讷的跟着医生的指令,躺在床上被各种仪器扫描。

  一早上折腾下来,那几张CT片才到了医生手里,中年医生皱眉,指着CT片里一大块阴影,凝重道:“当初脑部受伤造成的血块已经开始压迫神经了,所以你会出现这种情况,最开始的表现是健忘,慢慢会演化成进行性失忆。”

  陆奕卿看着那张CT片,自己也懂了。

  谢定澜问:“怎么治?能治的对不对?”

  医生为难的说:“这个要是当初受伤后就动手术取出血块,成功率还稍高一些。但是这都已经过了两年多了,血块的情况远比当初要复杂,这个手术风险极高,而且国内的技术并不完善,可以吃药保守治疗,但治标不治本。”

  谢定澜问:“治标不治本?那如果后面继续恶化呢?”

  “血块会慢慢压迫神经,失忆只是第一种表现,后续如果碰到视觉神经的话,也可能导致失明,到后期,甚至可能梦中猝死。”

  “那岂不是一定做手术?”

  医生说:“手术成功率非常低。”

  两条路都堵死了。

  谢定澜没忍住骂了句脏话,陆奕卿拉住他,与医生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说:“先开药吧,保守治疗就行。”

  陆奕卿出医院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本病历本,还多了一大袋西药。

  他平静的坐到车里,谢定澜坐进了驾驶座,久久没有发动汽车。

  他掏出手机,说要给严小伟打电话,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陆奕卿按下他的手说:“别麻烦他了,这个病他帮不了。两年前,我看到那张CT时,就预想过这个血块会怎么发展了。今天这样,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我以为会多给我几年时间。”

  “奕卿...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也改变不了这个局面的。”他笑笑说:“阿衡还有四个月就可以出来了,小云还在家等着我呢,我还有时间啊,我不会把他们忘了的。”

  谢定澜替他辞了学校的工作,陆奕卿知道自己已经无力胜任了,便没有再坚持。

  他也没有再去监狱里看靳衡,他怕被靳衡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于是见面改成了写信。

  那些药的副作用很大,他每日都嗜睡,清醒的时候就伏在桌前写信,靳初云走过来问爸爸在写什么,陆奕卿笑答:“给你爹爹的情书。”

  初云还小,他以往去探监从来不会带上小朋友。

  小初云对靳衡的印象停留在“他是我爹爹”这五个字上,他看的动画片里每一个主角的爸爸妈妈都在身边,他渐渐知道,一家三口是什么概念,也渐渐有了自己的衡量标准:一个好爹爹应该陪在爸爸和自己身边,如果做不到,他就不是一个好爹爹。

  他眼里的“坏爹爹”却是爸爸写情书的对象。

  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这样的人。

  那四封信磕磕绊绊的写了一周,谢定澜替他去邮电局送了这个月的信,后面还有三个月,靳衡都不会见到他的爱人,只会收到一封纸短情长的信,里面道的是家长里短,记得是趣事乐事,好像写信的人真的过得很好一样。

  CP65(往事)改造完了

  小初云在学校学了歌和舞蹈,每天回家都想表演给爸爸看,可是他的爸爸看过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他不明白爸爸这是怎么了,但是也不敢出声打扰。

  每天放学来接他的人变成了小干妈,他慢慢有了许多小伙伴,小伙伴会问他你爸爸怎么不来接你了呢?初云会说我爸爸身体不好,在家里睡觉,我回家就能看见他。

  他们又会问,那你爹爹呢?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你爹爹?靳初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每次一被问就想逃避,后来有一个孩子王当着很多人的面指着他说:你没有爹爹!你爸爸是被人抛弃了!你是个野孩子!

  靳初云上手就给了那个小胖墩一拳,把人按在地上揍到哭,被老师叫了家长,陆奕卿撑着病体过来,把孩子接回了家,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靳初云不说,倔着脾气道:“他该打!我没有错!”

  陆奕卿被气得不轻,他拉过小家伙的手,抽过衣架打了一下,打完就心疼了。小孩子细皮嫩肉的,手心很快就划出一道红痕,靳初云第一次被爸爸打,立时委屈的哭了起来,把手缩了回去,不再让爸爸靠近,陆奕卿被他哭得头晕脑胀,依然撑着想靠近小朋友,靳初云缩在墙角,哭得涕泪横流,一边哭一边喊:“我不是野孩子!呜呜呜我没有爹爹!我也不要有爹爹了!”

  陆奕卿看着孩子哭,一瞬间又忘了孩子为什么而哭,他看到小朋友手上的红痕,慌张的把手上的衣架扔了,他把小初云抱到怀里,无措的安慰着:“初云不是野孩子,初云有爹爹和爸爸疼”到后面他自己也跟着哭:“宝宝听话好不好?爸爸是不是打你了?都是爸爸的错,是我的错...”

  靳初云听到爸爸哭了,他一下子不敢哭了,他伸出手帮爸爸擦了眼泪,然后靠在他怀里说:“不是爸爸的错”

  是爹爹的错,他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

  等陆奕卿喝药睡下了,何瓣才把小初云叫到里屋,问今天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相信初云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因为他们骂爸爸。”小家伙一想到那些难听的话就又要哭,他忍住眼泪说:“他们说爸爸被抛弃了。我就打他了。”

  何瓣心疼的把小朋友抱进怀里说:“那为什么不和爸爸说明原因呢?”

  “我怕爸爸难过。”小家伙说:“爸爸生病了,不能难过。”他又哭起来:“可是今天初云把他惹生气了...花瓣妈妈,初云不是乖小孩了呜呜呜”

  何瓣忙伸手帮小朋友把眼泪擦了安慰道:“初云是乖孩子,初云比很多小朋友都要听话懂事。”

  她说:“初云很快就会见到你爹爹了。再等两个月,你爹爹就会回来,然后就会一直陪在你和你爸爸身边。”

  小家伙趴在干妈的怀里,声音闷闷的:“他为什么一直不回来?他去做什么?”

  何瓣摸摸小朋友柔软的头发,斟酌着词句说:“人长大了都有很多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你爹爹只有履行了这些责任,才能回来和你们团聚。”

  “我不懂。”

  “等初云再长大一点点,就会懂的”

  又是一年立秋,后院的桂花树开了满枝头,陆奕卿开了窗,让那些香味飘进屋里,他闻着这股香味,整个人也会舒畅很多。他整理了一下床铺,双人床上有一张小枕头和小被子,被子上面倒着一个玩偶熊,他把那只熊抓起来看了半天,好奇自己的床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小孩子的玩具,还有张浅蓝色的小空调被,上面有一股淡淡的奶香,他不知道这是谁的东西,但还是依照习惯把这些被子叠好,然后才下了楼。

  秋天一到,各种小蚂蚱就跑出来蹦蹦跳跳,靳初云胆子大,拿了一个小瓶子,一个人蹲在院子里抓着小虫玩,抓虫子的途中,又看到一排排队搬运粮食的小蚂蚁,他顺着那个蚂蚁的踪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蚂蚁窝,这下手里活蹦乱跳的小蚂蚱彻底没了吸引力,他扔下那个瓶子,就地捡了一个细树枝,开始去捣鼓那个蚂蚁窝。

  陆奕卿走到门口,蹲下身看着小朋友玩耍,他一会儿耍坏用木棍打乱小蚂蚁的长队,一会儿又去捅人家的小窝,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陆奕卿没忍住抬手摸摸小家伙的头,笑着问:“你是谁家的小朋友呀?”

  H市中心监狱的大门在早上九点时为一个人打开,靳衡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手上戴着一块走慢五分钟的表,手里提着一个牛皮袋,里面装着一份档案,几本夹着照片的书,几封保存完好的信。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提着这些迈出监狱大门,与身后的狱警挥手告别,他靠在监狱外的大树下等。

  奕卿在信里与他说,出狱那天他一定会过来接他回家的。

  可是过了约定的时间,人却没有来。

  靳衡知道他一向守时,应该是临时被什么事拖住了。

  他拿过手机,试着打一个电话出去,结果这个号码因为常年无人使用已经作废,这个手机就是个没用的摆设。

  正发愁之际,一辆轿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靳衡满怀期待的抬头,从车里下来的却是谢定澜。

  “恭喜你出狱。”谢定澜说,他张开双手给了靳衡一个拥抱。

  靳衡看到兄弟虽然高兴,却明显心不在焉。

  “定澜,你手机借我一下。”靳衡说:“我想给奕卿打个电话。”

  谢定澜没有掏出手机,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晒黑了点的好兄弟,眼中的情感复杂。

  靳衡没有丝毫察觉:“奕卿说今天要来接我回去的。他一向守时守约,现在却没有过来,我担心他。”

  “别打电话了。”谢定澜开口,他伸手接过靳衡手里的牛皮纸袋:“打了他也不会接的。”

  接了也不知道你是谁。

  他在靳衡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开了车门,然后才说:“上车,我带你去见他。”

  靳衡一头雾水的坐进副驾驶,在脑中理清了思路才问:“你知道他在哪?他与我说他现在和家人住在一起,可你这条路明显不对,你这是在往城郊开。”

  前面有一个红灯,谢定澜停了车,他开了车窗,让外面的空气流进车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胸腔中才没有那么压抑。

  他转头看了看被蒙骗了三年的靳衡,谢定澜认识靳衡六年多,见过他最惨最落魄的时候,可他从来也没觉得这个人可怜。

  只有这一刻,他觉得靳衡可怜透了。

  他苦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陆奕卿这三年过得很好吧?像他在你面前表现的那样什么事都没有,像他在信里写的那样万事如意?”

  “你什么意思?”

  绿灯亮起,谢定澜发动汽车,匀速驶在马路上。

  靳衡急了:“你他妈绕什么弯子!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把车往城郊开做什么?陆家的房子在市中心!我他妈想了陆奕卿三年,现在就想快点见到他,你别误我的事!”

  “陆奕卿早就被陆家赶出来了!!!去什么市中心,他那时候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谢定澜吼道,他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情感了。

  “...你说什么?”

  “靳衡,你对不起陆奕卿你知不知道啊?”谢定澜掌控着方向盘,语调不稳:“他怀了你的孩子,你作为他的alpha,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你知不知道他一个人面对了什么?陆家的人逼着他把孩子打掉,可是陆奕卿多傻啊,他宁愿被扫地出门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陆家便不肯再认他了,医药费第二天就全断了,他伤没好就被赶出了医院,三年前他第一次去看你的时候,你就一点都没有发现他还在生病吗?他是不是一直跟你说,他过得很好?”

  谢定澜看了看完全呆愣住的靳衡,骂道:”你这个蠢货,你居然真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