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的同时,语调微微上挑,蕴藏着一股难以觉察的洋洋得意。
  凤迟龄都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心里暗骂了一声吼,肩膀倏地一阵酸痛袭来,身子前倾,嘴巴半张,差点把一声“啊”叫了出来,忙不迭要从床上站起:“行了行了,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就……”
  忽感肩上的手一用力,凤迟龄刚站要起来就被对方沉沉按下,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别着急起来啊,我还没给你擦拭身体呢。”
  凤迟龄眉间情不自禁地一抽,一转眼便瞥见左边那呈满着热水而热气腾腾的木桶,厉声道:“我自己可以,你滚。”
  他知道自己的毒已经彻底清除了,只剩下一丝丝的药效让他行走不便。但是看荆无忧的样子,像是一定要让他洗一桶热水澡才肯罢休。
  而且还是帮他洗。
  果不其然,荆无忧笑得很有威慑力,不容置喙地道:“不滚,我帮你。”
  凤迟龄凝视着他,猝然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笑容僵硬:“臭小子,你到底想干嘛啊?”
  荆无忧临危不惧,几乎将脖子上的肩当做不存在,道:“只是想帮你洗干净点儿,别无他意。莫非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妨和我说说,兴许我会考虑考虑。”
  凤迟龄强压下心中怒火,不动声色撤回剑后,他深呼吸一口气,使自己在胸口乱跳的心勉强镇定下来。
  不就是洗个澡吗,又不是女子,到底有什么好顾及的?如此抵触岂不是会显得欲盖弥彰。
  凤迟龄用杀人的眼神瞅着荆无忧,半晌,后者被他瞅得挑了挑眉,含笑问道:“想好了吗?”
  正在凤迟龄要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有一阵没一阵的脚步声。修仙者听觉灵敏,自然轻易就能察觉得到,并且能分析出来者何人。
  凤迟龄与荆思远曾有几面之缘,得知他很快将要前来此处后,面无表情地对荆无忧说道:“你弟来了,真是可惜了。”
  这来的太及时了,百年前没白救这小伙。
  不料,荆无忧仿佛无所顾忌般冲他莞尔道:“不可惜,我皇弟很好说话的,我就算当着他的面强|奸你他都不会说半句不好。所以该洗的,还是要洗。”
  后面的一句话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而此等污言秽语听得凤迟龄的脸瞬间黑下。
  荆无忧兀自道:“况且他都一百多岁了,居然连个妃子都没纳,问他何时纳妃也总是有始无终的。若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帮他启蒙启蒙?”
  凤迟龄大嗤一声:“呵。”
  ·
  门外,荆思远在原地徘徊踌躇,原本跟在身后的一大帮子人都被他赶了回去。
  他说是那么说,对断袖的确也没什么偏见,可在见面后第一句该说什么也着实伤脑筋。
  总不能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孤只是前来问候一下,应该不介意吧?”
  那他应该会被他哥削死。
  冷风瑟瑟,荆思远一个人端立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来,突然后悔没听小太监的话,等半个时辰过后再来。
  “等等,好像也没有什么声音啊?”
  ……莫非是,结束了?
  想到这里,荆思远既像是松了口气也像是叹了口气,只见他插着腰摇了摇头,好像是错过了什么一般。
  倏地,殿内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呼喊,嗓音微涩,似是带着哭腔:“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你呛到我了知道吗。”
  然后就是他皇兄轻柔的声音:“嗯,下次注意,现在翻个身吧,正面还是反面?”
  “我不懂啊,哪个比较不痛啊?”
  “听说是反面。”
  “那就反面。”
  “可是我想看你的脸。”
  “那就正面。”
  “可是我又怕你会疼。”
  ……
  荆思远:“……”
  这一刻,荆思远的身形崩得僵硬,如同铁打不动的石像。
  他吞了吞口水,心道来的果真不是时候,对此不由得伸手尴尬地挠了挠头。
  堂堂太子如今像个蹒跚学步的稚儿,站都站不太稳,不知是该出声阻断还是该原路返回。
  后者肯定是不行的,他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皇兄好不容易才来,荆思远要是现在回去,荆无忧说不定很快就跑了。
  当然,前者也是不行的,除非他想死。
  想着想着,雪地里的荆思远满脸通红,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红得似要滴血。他既不上前也不后退,就这样处于进退两难的状态。
  雪花在触及到那滚热的脸颊,一触即化。
  正在他兀自伤脑,殊不知此时此刻在殿内的真实情况与他想象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浴桶上空白雾滚滚,凤迟龄嘴角半勾,他浸在水里,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淡然地说着那令人羞赧不已的话。
  他小声对正在为他用皂荚洗头的荆无忧道:“太子殿下果真不走。”
  荆无忧替他揉肩的时候力气大得惊人,为他洗头的时候却舍不得用力,道:“我都说了,他看上去老老实实,实则好奇心盛着呢。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连个太子妃都还没定,身为兄长有责任开导开导他。”
  顿了顿,他道:“不过话说回来,亏你能把嗓音把控得这么像。”
  凤迟龄“啐”了一口,没理他。
  荆无忧视线停滞在曲线优美的脊背上片刻,眸中荡起几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周围温度骤然降低,如坠冰窟,荆无忧微微俯下身子,将薄唇凑在那莹莹如玉的耳垂边上,声音低沉且危险。
  他呢喃着:“不会是……真的和谁做过此类事,才这么轻车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