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怀王 楚叙
  初春刚融了冰雪的湖水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温静则落入水中的瞬间,寒凉的水像是无数只手脚,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顷刻间把她包裹缠绕住。湖水带着“鼓鼓囊囊”的力道,挤压着人的每一寸肌理和经脉,好似要将她压成薄片一般。
  水流堵住了口鼻,不断的顺着气管呛进胸腔中,挤压着余数不多的空气,温静则觉得两只耳朵好似也有些闭气了。外界的一切嘈杂与喧闹都闷闷的听不真切。
  她无力的胡乱滑动四肢,想要吸取难得的空气来维持呼吸。可是水流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道将她慢慢向下拉扯,整个人陷入了濒临死亡的恐惧。
  只要一张嘴,就有无数的水流涌入身体,绝望在快要弥散的意识之中蔓延………………
  岸上早已乱做一团,愫蔻和温静则一样,是个旱鸭子。多亏了方贵人拦下她,不然也该往下跳着添乱了。可偏偏在场的女眷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险下水去救人。就是会凫水,谁又愿意下去挨一通冻呢?
  安嫔众人之中分位最高,她朝后头问了几句:“谁会水?有没有水性不错的?快下去把温常在捞上来啊!!”她一连喊了好几声也没见着有人应,急得直叫人去御花园门外把守着的太监们都给叫过来。
  眼瞧着温静则在水里已经渐渐的不冒头了,还没人下水去救,愫蔻急得扒着栏杆,就差跳下去陪着一起溺水了。
  对面花间穿梭而过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走在前头的男人身长八尺有余,姿态修长挺拔。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似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被金冠高高竖起,剑眉之下,一双眸子中流光内敛,无波无澜。
  男人脚踩青缎白底的朝靴,上身穿一件赤黑二色金蟒穿花箭袖,束着墨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他静静的瞧了半晌,毫无表情的转移开了目光。
  跟在他身后随从模样的黑袍男子小声提醒道:“王爷,那位手腕上带着您从昆仑山运回来的羊脂玉。”他说完,楚叙果然停下即将抽离的步子,定睛瞧过去,温静则手上那支羊脂玉的镯子白得发亮,格外引人注目,他面色微沉。
  不待众人反应,一道黑影便飞身冲下湖面。楚叙的脚尖在湖面上轻点,抓住了温静则的衣领将她提出水面。随即长臂揽住她的腰身,一路踏水而行,飞到岸边落下。温静则朦朦胧胧间觉得呼吸一畅,她看见眼前的男人眼神淡然深邃,宛如一口古井波澜不惊,太过平静与荒凉,那是满天星河沉下去都不会溅起一丁点光芒的深深的海。她等不急再看仔细些,就陷入黑暗之中。
  众人瞧见温静则被别的男人抱在怀中俱是不敢上前,唯有愫蔻飞扑过去,给楚叙连连磕头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救我家小主,奴婢感激不尽!!”
  楚叙不做声,将温静则丢下,拍拍袍子边沿沾上的水渍,大步离去。还好一边的宫女眼疾手快接住了温静则,才不至于摔着她。
  “谢天谢地!好在温妹妹是没个什么事儿!”方贵人上前探了探温静则的鼻息,心口猛然松了气儿,朝愫蔻说:“还不快带着你们家小主回去换身衣裳,找太医来请脉!”
  愫蔻反应过来,找了三两个太监来把飞快的抬回央错宫。
  承乾宫里头,萧玦得到消息立刻放下手头的折子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这一路上才深觉央错宫实在是太偏了些。他到的时候,温静则躺在床上尚未苏醒,王献正半蹲在床边给她把脉。刚换下不久的衣裳还湿哒哒的晾在火炉前烤着。
  “皇上吉祥!”
  “微臣见过皇上!”
  愫蔻退开几步,小庆子适时的搬来软凳。萧玦抬手,免了他们的礼,探头瞧着温静则发白的脸色:“温常在怎么样?!”
  她躺在床上,几个汤婆子都在身边捂着却还是止不住打颤。王献收回手弓着身子退到一边回话说:“小主在湖内溺水略久,心肺积水,需静养,微臣过后开好方子,每日服用即可。只不过…………”
  萧玦见他停顿,剑眉紧拧在一起,面色难看道:“你说!”
  “只不过小主恰逢月事期间,落水受冻,恐怕会伤及身体根本,致使往后…………致使往后受孕艰难…………”王献被萧玦冰刃一般都目光凌迟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说到最后,已经是跪在地上,后背冷汗透湿,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