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后面一如此前所见,地上铺着毯子,当中摆放着一张炕桌,江南坐在桌旁,闻听声响,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过来,看得孟去病心里暗自祷告上苍:千万别叫那四个字。江南却是嫣然一笑,低声说道:“去病哥哥,你来救我了?我心里好感动。”说话间,就见她眼波流转,烛光衬托得娇羞无限。
孟去病惊得腿一软,险些跌倒,心里想:这一定不是真的,肯定又是那个王夫人设下的幻阵,要试探于我。他暗中伸手掐了自己一下,用力甚大,疼得一呲牙。江南急忙起身,迎上前来,握住了孟去病的手,关切地问道:“去病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孟去病感觉着触手温润,柔若无骨,不由得心中一荡,讷讷地说道:“江姑娘,我没事。”
江南脸色一沉,眉头皱起。孟去病心里不知为何反倒觉得坦然,心想:你这个表情可就对了。江南问道:“你叫我什么?”孟去病战战兢兢地说道:“我叫你江姑娘。”江南叹了口气,松开手来,坐回到桌边,说道:“你心里还在记恨我把你丢入枯井里,对吗?”
孟去病走到她对面,想要坐下,江南把眼一瞪,说道:“你要坐在哪里?”孟去病啊了一声,有些手足无措。江南朝自己身旁歪了歪脑袋,示意他过来落座。孟去病稍有迟疑,江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孟去病赶忙跑过去,坐了下来。
他刚坐稳,江南将身子靠了上来,倚靠在他身上。孟去病感觉暖香满怀,如坠梦里,脚高脚低,不知道下一脚会踩中什么,头脑一阵晕乎,突然听到江南小声说道:“无耻小贼,你仔细听好。”一听到这四个字,孟去病不知为何顿觉心底坦然,气定神闲,俨然理应如此、早该如此。
江南说道:“我方才坠入幻境,遇到一个女子,对我说世间的男人都不可靠,让我留在这里陪她。我说那是你自己遇人不淑,可不能说男人都是这样,就像我爹对我娘就是一往情深。她听了顿时大怒,对我说,除非有哪个男子愿意舍去性命前来救我,否则我就休想离开。刚说到这里,你这个小贼就来了。我猜她是故意放你进来,想要试探我们。我听我爹说过,这种幻术传自关外的珊蛮教,厉害得很,我们要想出去,只能假戏真做,扮给她看。”
孟去病恍然大悟,哦哦了两声,江南等了半晌,见他没了声音,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扮呀!”孟去病苦着脸说道:“我哪里知道该怎么扮?”江南重重地吁了口气,说道:“你把我抱得紧一点,你隔得这么远,怎么假扮?”孟去病答应一声,将手颤颤巍巍抚在她的肩头,脸腾地红了起来。江南虽是性情豪放,不拘小节,到底青春少艾,哪里有过如此经历,也是芳心羞涩,低头不语。
两个人偎依的片刻,只觉得四下寂静,惟只听到自己的那颗心砰砰直跳。又过了片刻,江南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法子不行。”孟去病问道:“那该怎么办?”江南咬了咬牙,说道:“你香香我的脸。”孟去病听了一吓,惊道:“那怎么行?”
江南瞥了他一眼,满脸鄙夷,说道:“你一个男的怎么如此婆婆妈妈?我让你香,你就香。”孟去病想往后躲,早被江南一把扣住了手腕处的“寸关穴”,只能战战兢兢把嘴唇凑上去。江南见他靠近,感觉到重重的呼吸喷在脸上,心里也是不由得慌乱,突然说道:“我警告你,不许瞎想。你就想……你就想你是在香一只小狗。”
孟去病心中诧异,心想:我好端端地去香小狗作甚?江南却醒悟过来,这是把自己说成了小狗,不由得咯咯地笑起来,笑弯了腰,恰好孟去病的脸凑过去,她就势让过,把他推了开去。
如此一来,二人都有如释重负之感。孟去病看着江南笑脸盈盈,玉腮泛红,不禁赞道:“你笑起来可就好看多了。”江南眉头皱起,说道:“你是想说我生得丑?”孟去病急忙摇头,想要辩解,江南噗嗤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呀,我可及不上我姐姐半点的美貌和温柔。”
孟去病说道:“不是的,我娘以前就说,两个人若是看对了眼,彼此就是世上最美的。”江南道:“呀,你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爹一定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孟去病点了点头。江南说道:“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吧?你是在哪里长大,有没有兄弟姐妹?对了,有没有装瘸骗过别的女孩子?”
孟去病脸上微微露出笑容,说道:“其实我从小患有瘫症,就在不久之前,莫说骗人,就连站立行走,对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江南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孟去病,从他脸上的神情看出来他所言非虚,心里不禁有些难过,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治好了瘫症?”孟去病咧嘴笑道:“说起来这还是拜你所赐。”他见江南满脸疑惑,又说道:“这件事情的经过以后我再告诉你吧。不过你大可放心,我肯定没有骗过别的女孩子。”江南嫣然一笑,说道:“我信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也不迟。幸亏上天保佑,你的瘫症总算治好,等回到山庄,我去求我爹收你为徒,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