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清濑灰二的脸突然靠近, 雪枝迷瞪瞪地看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棉质的手帕温暖柔软, 还带着竹子的清香。
冰凉的, 濡湿的泪水, 连带着她的疲惫一起,被他一点一点拭去。
墨镜被摘下来,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
耀眼的光芒让她红肿的双眼微感不适,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雪枝感觉清濑灰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我现在……肯定很难看吧。’
清濑灰二听不见她心里的呢喃, 却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与棉质手帕完全不同的触感,拂过她的上眼睑。
哪怕雪枝看不见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也能感受到他动作中的小心翼翼与怜惜。
‘真奇怪啊,明明只是见过几次面的人,只能算是相识,连熟识都算不上, 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呢?’
雪枝不懂, 便也问了出来:“你是在可怜我吗?”
她听见清濑灰二轻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用手帕擦干她眼周的泪水。
雪枝感觉已经适应了耀眼的光芒, 慢慢的睁开眼睛, 对上清濑灰二带着笑意的、认真的眼眸。
他收起手帕, 帮她顺了顺脸侧的头发, 重新帮她戴好墨镜。
做完这些,他站直身体后退半步, 微笑着说:“如果这样想能让你更容易接受的话, 那我就是这样想的哦。”
“什么嘛, 总感觉你在敷衍我。”雪枝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低下头小声嘀咕。
清濑灰二坐到她旁边的座位上,侧头看着她,蓝天白云衬托着他的笑脸:“没有哦,刚才的话完全发自真心。”
‘你说是就是吧。’雪枝腹诽。
反正就是仗着她没有证据证明他在敷衍。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雪枝的心情诡异地变得轻快了不少。
“你们田径俱乐部没有事情吗?怎么这时候跑来宽政大?不会是忘记田径社的同学们也要上课的吧?”雪枝吐槽道。
“可是今天是周五啊,除了两个大一的,田径社的其他人十点之后都没课,正是训练的好时候。毕竟距离箱根驿传越来越近,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清濑灰二说着说着感叹起来。
他双手抱在脑后,靠在座位上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自有一番潇洒意气。
雪枝迟疑地开口,打断他的感叹:“可是……今天是周四啊……”
“诶?!”清濑灰二震惊的从座位上跳起来,向雪枝重复确认,“今天是周四?真的吗?”
雪枝掏出手机对着他,指着屏幕上的日期,确信道:“今天确实是周四没错。”
“啊,可恶。”清濑灰二懊恼得揉乱一头顺发。
雪枝推了推墨镜,抬头看他这番动作,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前几次见这位清濑灰二教练,给她留下的都是稳重又可靠的印象,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还有点反差萌的感觉呢。
雪枝抿唇,压下差点就要泄露的笑意。
如果清濑灰二这时候摘下她的墨镜,一定能看见,她那双之前蓄满泪水的眼睛,此时已经被笑意浸染,像是盛满了蜂蜜,甜蜜又美好。
她虽然已经尽力不让笑意泄露,周身轻快的气息却瞒不过清濑灰二。
被她的情绪感染,原本沉浸在尴尬与懊恼中的清濑灰二,心情也不自觉变得轻快起来。
他敲了敲额头,自我调侃道:“啊啊,真是的,我可是从毕业那天起,就记不住哪天是周几了啊。能记住日期已经很难得了,记这个可真是太难为我了。”
雪枝将他这番唱念做打收入眼底,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 * *
等朝日奈枣下课匆忙赶来操场的时候,雪枝依然独自坐在操场边观众席最高的那一排。
清濑灰二已经离开。
他记错了日子,原计划的田径社训练不成行,总要去做点别的,不然岂不是白跑一趟?
既然都已经来了宽政大,清濑灰二便决定去找校方谈谈关于箱根驿传的准备工作与安排。
他在打了个电话确定校方工作人员有空之后,便和雪枝道别离开了。
雪枝继续靠着观众座椅,戴着墨镜看天空。
朝日奈枣远远看到她的动作,内心的担忧更甚。
雪枝的动作其实并不能代表她是怎么样的心情。
就像她此时在和清濑灰二交谈一番之后,心情轻松了许多;但是之前这样坐着看天空,却看得她泪流满面。
或许是心理作用,从昨天起,朝日奈枣就是止不住内心对姐姐的担忧。
——他昨天和琉生通了电话,知道姐姐最近因为他的事情而烦恼,也知道了姐姐正在和兄弟们冷战,以及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起因经过。
当枣看到雪枝脸上挂着的那个大大的墨镜,心里更是一个“咯噔”。
要知道,除了作为配饰之外,墨镜从来不会出现在雪枝身上,哪怕太阳再烈也不会,况且今天太阳也不大。而雪枝今天穿的是和风裙子,和墨镜完全不搭。
这么想来,答案只有一个。
戴墨镜是为了遮住什么?还能有什么?
枣走在观众席旁的阶梯上,速度越来越慢,明明是田径社的成员,抬脚的动作却越来越艰难。
距离雪枝只剩不到五级阶梯,枣停了下来,怎么也迈不动脚。
雪枝早在看到枣抵达操场的时候就收回了看天的目光,恢复端庄的坐姿等他走上来,只是没想到他停在那里就不动了。
她有些不解地看枣:“枣,你来啦。怎么不上来?”
从声音听起来,她的情绪似乎还不错。
枣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两步跨上阶梯,走到雪枝身边,微笑的道:“没什么,就是感觉好久没有见到姐姐了。”
雪枝笑他:“哪有好久没见,明明三天前才见过。”
“枣,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弥一样黏人。”她故作语重心长地说着,说完把自己给逗笑了。
枣也笑起来,他倒是不介意雪枝怎么说他。姐姐心情好了,他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
“是啊,姐姐。我已经这么大了,姐姐不用再像小时候那样为我操心的。”枣坐在雪枝身边,认真地看着她。
不给她误会的时间,他继续说,
“因为我也很担心姐姐,担心你会不会觉得累,担心你会不会觉得烦,担心你嫌弃我们把你束缚在我们身边,没有自由。”
雪枝敛了笑容,她听出来了,枣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话里话外都是在给他几个哥哥当说客呢。
只是她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这个话题,便假装没有听懂,只按照枣的表面意思来给出回应。
雪枝伸手“啪”地一声打在枣的胳膊上:“说什么呢?我可是你的姐姐。姐姐管教弟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枣似乎只是试探一下她的态度,见她这么说,也没有继续往下,而是自然而然地换成了另一个话题。
“我不会放弃跑步的。”他直视她的眼睛,目光坚定执着,如同宣誓。
雪枝愣住,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件事。
就在他到来之前,她还在思考找什么时机和他开口提及这件事。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枣用依然坚定的目光看着她,说:“所以姐姐不要担心,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感到自责或是不高兴,姐姐一直是我们心目中最好的姐姐。”
雪枝听他这么说,当然很高兴很感动,可是高兴感动之余,又……有那么一点郁闷。
枣他自己就把这件事情想清楚了,完全没有她什么事。
那她这几天的纠结、困扰、难过,不就完全是在自寻烦恼?这岂不是显得她很呆?
雪枝这么想着,把自己尴尬得脸都要红了。
她双手捏住枣的脸往两边扯,大声道:“谁,谁担心你啊?跑步跑步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还因为你自责不高兴,你少自作多情。”
被捏脸的枣愣了愣,眨眨眼睛,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
雪枝气得狠狠□□他那张俊脸,直到把他的脸揉得通红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