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诗送他到楼底下。
前面不远处唠嗑的一群人还未散去, 隐约还能听到孩子追逐声，大人呵斥声。
陆秦抱着孩子，修长的身影立住, “秦同志，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你回去吧。”
秦诗的视线在孔东东的小脸蛋上多停留了一会，她抿唇一笑, “好, 下回有空过来。”
“好嘞。”陆秦笑笑, 手指轻戳孔东东。
孔东东看了舅舅一眼，做出个拜拜的手势, “姐姐。”
陆秦：这孩子果然聪明。
“下次见。”秦诗被他逗笑。
陆秦颔首，这才抱着人离去。
秦诗回到家，孙娟刚整理好桌子，直起腰来，“走了？”
“嗯。”她转身关上门, 将楼下的声音阻挡住。
孙娟甩了甩抹布, 感叹，“这孩子是个知恩的。”
还知道过来一趟，但他的感恩方式又很寻常，寻常到让人觉得舒服。
也不枉他们当初跑来跑去给他走人情。
不过很快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她看向闺女, “你觉得今天婶子介绍的那个怎么样？”
秦诗无奈, “妈, 我不急, 红红跟我差不多大, 她也不一样没有找对象。”
陆秦在秦家耽搁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时间, 出了大门他就加快脚步，一手护着孔东东的兜，省得他的糖果掉了。
“舅舅，我自己，自己来。”孔东东牢牢地坐在他手臂上，小手伸进兜里。
陆秦抱着他往上掂了掂，“行行行，你自己来。”
孔东东眼睛弯弯，伸手压住自己的小兜。一手拿一个，忽然往衣服里面的内兜塞。附带内兜的衣服是陆春浓做的，因为小孩子总乱丢东西。
陆秦不经意瞥了眼，便随他去。
他还拍了拍，“舅舅，不掉了。”
“是是是，你可真聪明。”陆秦忍不住吹了两下口哨，后面想到怀里的孩子又忍住了。
织毛衣的人唠嗑的大娘还坐在那，眼尖地看见刚才那个青年又出来了。
青年脸上带着笑，“婶子大姐，我先走了啊。”
“诶！”
他的热情就是很容易感染人，迷迷糊糊地又回应了一遍。
陆秦来的时候把另一捆青菜藏在别的地方了，一拐出家属院就找出藏菜的地方，拎着菜去找他刘姐。
刘干事也是住在城里的筒子楼，住的地方距离他们工作的食品厂半个脚程，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已经结婚生子，还有一个女儿才十五岁。
“呦，来了啊？我还怕你找不到呢。”刘干事听到敲门的声音，打开门。
陆秦脸上笑着，“刘姐，不好意思啊，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
他目光不经意往里扫了一圈，只大概看到客厅的状况，逼挤的地方坐着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两位男同志和小的倒是长得挺像的。
屋内场景大概是现如今城里工人居住的普遍状况，六七十平米的房间，住着一家一大口人。但足以让许多人艳羡。
“没事，还早着呢，进来吧，外面不好说话。”刘干事邀请他。
“这就是你外甥吧？跟你长得还挺像的。”刘干事关上门，阻挡着外面的目光。没办法，筒子楼就是这样，一家来个陌生人，整栋楼都知道。
“婶娘好！”孔东东摸着兜里的糖，不用教就知道喊人了。
“诶，好好好。”刘干事觉得这孩子真懂事。
孔东东眼巴巴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低头头玩着手指。
陆秦已经同屋里的人点头打招呼。
三人分别是刘干事的丈夫、她儿子儿媳妇，以及她大孙子。来之前，两位男同志正在修东西。
这会儿都站过来了。
“你好，是小陆同志吧？”刘干事他男人伸出手。他是一个瘦高的男人，手上布满茧子。
“你好，我是陆秦，哥你怎么称呼？”陆秦把孩子放下来，随意扯好孔东东的衣服，腾出一只手去握他的。
“叫我老姜就行了。”
“姜哥你好。”
刘干事她儿媳妇拉着五岁的儿子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目光落在他手里拎着的东西上，又上移到他脸上。
陆秦一一同各位打完招呼，才把手里的菜递给刘干事，说了在秦家一样的话。
刘干事接过东西，和她儿媳妇进了厨房，大家伙才坐下来。
姜国超遣他儿子收拾桌面的东西，“小陆同志今年多少岁了？”
陆秦视线在桌上的一堆废品上扫过，“姜哥，我今年十七了。”
“十七啊，那还挺小的。”而且又长得俊。
他儿子姜海也抬头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对视上皆笑了笑。姜海长得跟姜国朝蛮像的，都瘦瘦高高的，脸型偏普通。
陆秦笑了笑没说话，问姜海，“姜同志，你这个是收音机吗？”
看着不像是新的，已经拆成零件了。
父子脸上闪过诧异，姜海也不收这玩意儿了，“对，陆同志你接触过？”
刘干事端着茶从厨房出来，“春天刚采的茶叶泡的，小陆同志尝尝，对了，什么接触过啊？”
姜海往后一坐，“妈，我是在说这收音机的事，陆同志好像认识。”
“是吗？”刘干事把茶放下，然后在一旁坐下。
收音机可是大件东西，普通人家都买不起。
陆秦道了谢接过来，顶着一圈人的目光笑着解释，“我是之前读书的时候在别人那里见过，但还是第一回近距离看。”
他视线不经意又移过去。
察觉到他的这个动作，姜海问：“这是我们从修配厂带回来的没用的玩意，你要不要看看？”
陆秦把孩子放在一边，一脸不太好意思，“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反正也是没用的。”姜海也不是个拖沓的，直接把一堆零件堆过去。
他和他父亲二人都是在修配厂工作，后面看到有人丢了这个，便私下花五块钱带回来，想看看能不能修好，结果是个废铜烂铁玩意儿。
收音机的整体虽然被拆开了，但大体还能看出其原来的形状，这是两波段半导体收音机，偏棕色大长方块形，上面三分之二是网状的出音口，下面左右两边各有旋扭，中间是按键，上面还带着数字‘550 600 700 800’。
真的个很朴素的玩意儿了。
还隐约能从中找到与现代收音机的相似处。
主要是陆秦这张脸太吸引人注意了，导致他的一举一动都依然会引人注意。
看了半天，陆秦忽然问，“姜哥，你们刚才是在修收音机吗？”
姜海回答：“我们就是看着这玩意儿没坏带回来看看，都拆成这样了，修是修不好了。”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捡了便宜，结果是赔了五块钱。
到底没有张嘴给他，因为是花了钱的。
结果下一秒，陆同志的下一句话让他们惊讶了。
“既然是没有用的，我能不能修一修看看？”
陆秦手有点痒。
姜海张了张嘴，也不想打击他，“成啊，不过我们修了半天都没修好，估计是没用的，你要是想试就试试。”
陆秦把一堆零件拿过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电阻、线圈、瓷片一类都被拆出来了。
众人只见他拆啊拼的，从单管机开始拼接，还剪短了半截线，竟然让人觉得这玩意儿还有救。
但现实确实是这样，因为二十分钟后，陆秦说了句，“好了。”
他拨弄了左右两个旋钮。
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
“多么令人神往，牛羊为谁奔走，山歌为谁声声歌唱。”
从大板砖里传出的歌唱声，孔东东瞪大着眼睛，往舅舅身上靠。
还别说，这么突然的声音，连陆秦自个儿都没做好准备，还是首没听过的歌。
姜国超喝茶的手都一抖，“这就好了？”
陆秦把声音调小一点，点头，“应该是修好了，姜哥你要不再试试？”
原本还在厨房忙活的刘干事她儿媳都牵着孩子过来了。
谁能想到，就叫他过来吃个饭，结果他把家里的收音机给修好了。
姜国超调了两三个节目，除了没在频道内的，都能听，说明是真被修好了。
“陆同志，你这可以啊你。”
完全改变了他们对他的想法，在此之前，他就是刘干事嘴里那种很是优秀的男同志，到底是怎么样的优秀，并没有实际了解。
陆秦谦虚，“没有，我也就是试试，运气好而已。”
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就连刘干事她儿媳妇脸上都有了不少笑容。
刘干事当时就夸，“小陆同志你是真的什么都会。”
一个收音机百来块钱呢，他们现在这个相当于五块钱买的。
陆秦摆手，“我也就会这个了。”人只见他拆啊拼的，从单管机开始拼接，还剪短了半截线，竟然让人觉得这玩意儿还有救。
但现实确实是这样，因为二十分钟后，陆秦说了句，“好了。”
他拨弄了左右两个旋钮。
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
“多么令人神往，牛羊为谁奔走，山歌为谁声声歌唱。”
从大板砖里传出的歌唱声，孔东东瞪大着眼睛，往舅舅身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