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黑暗穿书局了,”左临指着天空,“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我有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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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中世界回到穿书局是很快的。
就好比人打开一扇门,走到另一个房间一样。
七夕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了一条昏暗的走廊上。
黑暗穿书局真的好黑暗啊。
办公区域也不开灯吗?
啪嗒一声轻响,应泉抬手打开了走廊的灯。
他先是随意打开了旁边的一间房间,在里边快速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双鞋子。
“这是我没穿过的,你先用着。”
应泉蹲下身给七夕穿鞋,看着七夕脚上被划破的伤口,像过去一样低头吹了吹,但不会说什么“不痛不痛了”,痛会一直在,说不痛也偏不了身体。
这是以前七夕说过的,应泉就一直记在心里。
七夕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这间办公室会有应泉的鞋子,等看到门上贴着的“局长室”门牌后,才瞪大了眼。
“好寒酸的局长办公室!一点也不像电视里的那种反派富丽堂皇的感觉!”
应泉给七夕穿好了鞋,也赞同地点头。
“毕竟是只顾自己的地方,办公区域是从来不舍得花积分装修的。我自然也不舍得。”
七夕知道应泉为什么不舍得用积分,因为他的积分用来把她救回来的。
在那场意外的车祸里,七夕和应泉双双遇难,可唯有应泉来了这里。
七夕光是想象就觉得难受,如果不是应泉,而是她独自来了穿书局,她一定也会想方设法把应泉找回来。
难怪之前在楚家见到的那个黑暗穿书局员工会说应泉有种“鳏夫守寡”的气质。
受苦了呀。
七夕怜爱地看着应泉,应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目光不大对劲。
“我们回来这里做什么?你没关系吗?”七夕有些担忧。
应泉拉着七夕的手,示意两个系统快些跟上。
“没关系,只有拎不清和想要打架的人去了那本书里,留在这里的其他员工大多是利己主义,没有好处的事都会无视。他们大多在别的书本世界里攒积分,留在这里的人很少。”
至于目的地……应泉在七夕耳边轻声说道。
“我们去档案室,把我的合同拿出来。”
合同。
每个穿书局员工都签了工作合同,黑暗穿书局也不例外。
可是在进入档案室时,七夕却看到里边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戴着眼镜,头发花白,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您好。”
应泉对那位老太太打了声招呼,随后就堂堂正正地走到那密集摆放的书架上,开始翻找自己的档案合同。
七夕则站在外边,看着那位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搭理七夕,只继续低头看着报纸。
“倒茶。”老太太突然开口。
七夕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在对她说,但这里好像也没别人了。
她穿着过大的鞋子,嗒嗒嗒走过去,给老太太的杯子里添了茶水,随后又退了几步。
“你知道他拿合同干什么吗?”老太太又开口说话,脸埋在报纸后边。
七夕沉默了一会,虽然摸不准老太太的意思,不过她大约猜到应泉要做什么了。
转职。
穿书局内部也有转岗,但如果这里的操作和现实世界一样的话,那么应泉是不是也能转职呢?
拿走自己的合同,等同与黑暗穿书局注销工作合约。
可是没有工作的穿书局员工会变成无主游魂,但……在那之前重新签订一份新的工作合同的话,一切就会不同。
应泉将获得新的身份。
“你好像是知道的,”老太太嗤笑,“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合同,大多数人刚来一周,就会忘了自己的编号……”
“找到了。”应泉拿着档案袋大步走了出来。
老太太瞬间被打脸,她把报纸放下,看着应泉。
“你是黑暗穿书局的局长,想要转职到穿书局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当你踏出黑暗穿书局,就再也不能回来,你确定吗?”
应泉点了点头,对老太太欠身鞠躬。
“是,我确定。我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找到七夕,然后和她一起离开。谢谢您的指导。”
档案室的大门缓缓关上,那两个青年男女已经离开了。
老太太单手托着下颚,像是觉得无聊地叹了口气。
“那位老太太是谁?”七夕总觉得应泉和她的关系与其他黑暗穿书局的员工不大一样。
“她是教导我怎么运用道具,选择什么书籍攒积分更好的前辈……应该说,是我刚来黑暗穿书局时,每天都来打扰她,她嫌烦才告诉我的。”
应泉拿着手中的档案袋,心中满是感谢。
“她是黑暗穿书局里的第三位科长。档案科科长。她不承认是我的老师,也不肯告诉我姓名,但是我能在这一年这样快地拿到大量积分,也多亏了她的指点。”
七夕微微张口,不过又觉得很合理:“我说你拿积分的速度实在是太BUG了!”
不过七夕现在又担心起来。
“要是穿书局的人不同意你转职怎么办?好像没有这种先例呀……”
应泉看着前方的黑暗穿书局大门,一整面电子自动玻璃门,要走出去很容易,短短两秒就能决定未来。
“我会努力让他们同意。”
恳求也好,交换条件也好,他必须成功。
在这长廊上,过去的记忆浮现在应泉的脑海里。
“七夕,你还记得在高中,我还没有向你表白的时候吗?”
七夕点头:“当然记得。”
“其实没有告白之前,我已经尝试了无数的方法,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应泉这句话让七夕有些惊讶,她还真不知道。
“和所有青春校园一样,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我什么都做。”
“真奇怪啊,明明每天都在一起,连放学都在一起,可是我还是觉得不满足。”
“我透过人群看到你,你和同学抱着书本走在路上,看也没有看操场一眼。”
“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却不甘心。”
恋爱让人拥有勇气,拥有纤细如发的观察力,也让人痴愚和贪心。
这话让七夕瞬间想起了过去的时光,好像每一次她经过操场,而应泉刚好在操场有课时,她都能听到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只要转过头去,她一定能看到应泉投篮进球,或者做出了什么漂亮的动作带球过人。
原来……那时候是为了让她看向他吗?
“有一次,你终于停在操场边。我很高兴,却要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刚想问你觉得比赛怎么样,你却说……”
应泉抬手,手指轻轻放在唇边,像是要掩饰笑意。
但那笑容绝不是嘲笑,而是光是回想就要让人止不住笑意的喜悦。
“你说,‘今晚来我家吃饭,妈妈买了超级好吃的深井烧鹅,香到能让高僧原地还俗!我们再去买点苏记的酸梅酱!啊,酸梅酱,脆皮烧鹅,你们太相配了!请你两立刻原地结婚!’”
我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我。
七夕登时脚趾抠地,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青春期的少年人除了思考一日三餐和点心吃什么,哪里还有什么余力去想别的呀!
应泉牵着七夕的手,抬脚踏出了黑暗穿书局的大门。
那过去所有的一切全都掩埋在身后。
那些独自一人的痛苦孤寂与想念,已经消失了。
“我那时候就想,要是非常相配,能够立刻原地结婚的是我们就好了。”
应泉话音刚落,耳边却听到了一声“好啊”。
七夕微弯唇角,像是觉得这事再合理不过。
“好啊,”她重复着,“我们本来就在这么做呀?”
七夕歪着头,突然牵起应泉的手,像儿时牵着男孩的手一样,一下一下地摇晃着。
“要是你转职失败,我们就一起流浪。一直在一起,去哪里都没关系。”
应泉呆愣地站在黑暗穿书局的大门处,他深呼吸了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只能面红耳赤地说:“好啊。”
这声“好啊”与七夕的“好啊”意思是一样的。
如同浇灌了琥珀的宝石,确定,肯定,再无更改。
在他们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殷险扭曲着一张脸正往这边狂奔,但已经晚了。
应泉连头都没回,牵着七夕,踏上了那条闪着微光的步道,在那步道的正前方,则是一栋白色的建筑——穿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