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愤怒与焦虑中, 曼卓戈拉捏碎了玻璃杯。
碎裂的玻璃从他手中落进地毯的绒毛里，而他完好的那只手掌中，连半点划痕都没有出现。
如果仅仅是红头罩闯入, 这对曼卓戈拉而言算不上红色警报级别的危机。他的特殊能力让一般武器对他无效, 经过变种基因加强的防御与力量可以与穿了外骨骼的人媲美, 而红头罩再如何也只是个普通人类。
但曼卓戈拉背后的老板就未必能用客观的态度看待入侵事件。他能理解老板的谨慎，毕竟四周的竞争对手都是来自家族里的人，彼此之间的了解远胜于外人, 会采取的手段也更加难以防备。老板大费周折辗转多个中间人就是想要组建一支变种人私军, 希望能够在最终的斗争中占到优势，因此任何泄漏的风险都不应该出现。
但是事情从最开始就在不断出现意外，就像搭建积木塔, 一步歪步步歪, 曼卓戈拉收到多方因素掣肘, 也没有办法。现在这么大的混乱，不能保证一定可以瞒住老板, 但是他必须要有一个亲自出面、已经尽力的态度。
理智上曼卓戈拉认为，就算红头罩发现了他地下室里的货物, 最多也只会认为这是他为俱乐部购买的人口, 不可能猜到他们是变种人。
然而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风险, 所以今天进入这栋楼里的外来者，全都必须死，不然死的可能就是曼卓戈拉自己。
他的皮肤的确极为坚韧，但是连超人都有氪石的弱点, 曼卓戈拉也会有。除了重型火力外, 比普通刀刃更为锋利的冷兵器同样能够划开他的皮肤。蝙蝠侠有特制蝙蝠镖更够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相信阿尔贝托·法尔科内也会有所准备。
这么久, 手下依然没有捉住红头罩，曼卓戈拉决定亲自出场。
“失陪了，洛伦佐先生。”
他冲着洛伦佐点点头，后者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开放性伤口仍未止血，连动一动都勉强。
原本曼卓戈拉想看看帮派间流传的“洛伦佐是变种人”是否属实，但显然对方并不具有传言中的超级愈合力，也没有展现出读心能力，显然传言并不属实。
如果是这样，那他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个晚上也没什么。
哥谭覆灭的帮派多得是，每天消失的人也很多，哥谭湾一直饱受水体富营养化的困扰，没有人会在乎少了个洛伦佐。
“曼……曼卓戈拉先生。”
在他要去拿武器时，一个声音颤抖道。
那声音非常轻，但此时俱乐部内所有人受都被调去围捕红头罩，顶层一片寂静，听得十分清晰。
那是个脖子上戴着黑色变种人抑制器的女孩，一闪一闪的红光代表抑制器正在生效中。她堵在私人休息室门口，看起来虚弱而狼狈。
白裙子上溅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有擦伤。
她正双手如握刀一般攥着一把枪，枪口对准曼卓戈拉，但手指甚至没有放在扳机上，一看就不知道怎么使用。
白色巨人瞥了她一眼，面上不显丝毫情绪，内心中却开始惊急地复盘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错，竟然让一个货物跑了出来。他无法想象到底有多少人看到她脖子上戴着爆炸项圈堂而皇之穿过俱乐部，又究竟是怎么从地下室完全封闭的环境中溜出。
女孩也许是看到了对方猩红的瞳孔，又颤了一下，但仍然死死堵在私人休息室门口，坚持仰头看向曼卓戈拉。
“我是来谈判的。”
“你？”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年轻的同类，“你甚至不知道怎么用枪。”
女孩僵直了片刻，又忽然放松。她透过曼卓戈拉庞大的身躯，瞥了一眼正在后面cos马拉之死的洛伦佐。
“也许我确实不知道。”
她一副受教的语气，翻来覆去看了看手里的枪，随手丢到了休息室里面。
他看清了，那只是把普通的M92F，通常配置的子弹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他不耐烦地扯住女孩，准备干脆把她和洛伦佐锁在一起，让克罗尼过来收拾。
“你在找克罗尼吗？”擦身而过的瞬间，女孩突然发问，浅蓝的眼睛在灯下如宝石般不真实。
曼卓戈拉天生有一种强于一般人的直觉，这种直觉在他作为底层打手的时候得到锻炼，在他作为决策者的时候帮助他避开过不少错误的决定。
他曾经因为这种直觉躲开了冲他而来的火箭筒，避免了大笔投资上的损失，选择了正确的
而现在，他内心忽然有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像是一种被他的焦虑久久掩盖的东西忽然揭开。
不仅仅是在接手这个任务的时候就产生过这种不好的感觉，在半推半就只能选择阿尔贝托的时候，他也有过这种预感。
但各方压力迫使下他只能掩盖自己的直觉，因为就当前形势而言，他只能成功。
“也许你应该去楼道里找他，”女孩干脆放弃了那种掩饰性颤抖，语气像是在好心提个建议，“我记得他在第五层和第四层中间，嗯，最好多找找，以免漏掉他的什么部分。”
“没什么，他只是许了个很不该有的愿望。”
阿嘉莎装模作样叹气，突然被曼卓戈拉抓住左手甩出去。
后背重重撞击入原本就有一个坑的墙体里面，重击之下阿嘉莎感觉胸腔里的一切东西都要被挤压出来，被捏住的左手痛得发麻，知觉断连。曼卓戈拉暴怒上前，正要让愿望女巫另一只可以打响指的手失去功效，女巫突然踢了踢他。
“注意背后。”
洛伦佐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正稳稳举着那把被阿嘉莎扔掉的M92F，枪口直指曼卓戈拉的一只眼睛。
“你的皮肤很坚硬，我想知道眼球也一样硬吗？”洛伦佐平静地将问句说成陈述句，声音略带嘶哑，“不过这是为你准备的特制弹头，皮肤也能打穿，想试试吗？”
曼卓戈拉短暂评估了片刻，松掉女巫，举起双手。后者直接落进满地碎砖石中，石灰粉染得头发灰扑扑的，也盖住了裙子上的血迹。
洛伦佐守信地枪口下移，却半路猛然调转，“砰”得一声贯穿了曼卓戈拉那只完好的手。
“这是她的。”他冷漠地收回枪，跌坐回椅子中。
阿嘉莎一边呛咳一边慢慢从狼藉中起身，没好气地问曼卓戈拉：“……谁跟你说我一定要打响指才能使用能力的，我又不是……”
她没再往下说，转而道：“我希望解开这个项圈。”
“咔哒”一声，爆炸项圈上的指示灯变为绿色，应声而落。
“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
“你还要多久？”
杰森咬牙切齿地问。
他正遛着曼卓戈拉的打手们到处跑，大厅中已经躺了一地的人，追逐战丝毫没有避开这些人的意思，不少打手遭受了来自同僚的二次伤害。
“再给我一点时间。”
总控室内没有开灯，提姆面前的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六个一组，正在飞速变更。他聚精会神，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他估算了一下进度，好心询问：“你还能撑住吗？”
“我现在放水像在泄洪，”杰森身后传来人的惨叫，阴森森道，“你再不弄好我这边就真的打不下去了，这些人太弱了。”
“五秒。”提姆言简意赅，进行收尾工作，“三、二……好了。”
曼卓戈拉的打手们正在和红头罩缠斗，一边疑惑于对方的战斗力，一边觉得自己竟然能和红头罩打个不相上下。他们虽然完全碰不到对方，但红头罩似乎也没怎么下重手，这更加刺激了打手们的战斗欲，认为自己肯定能替老板干掉红头罩。
突然，打手们看到“被追得到处跑”的红头罩停下来。
“现在才是正餐。”
他活动一下颈椎，两把枪出现在手中。
…
地牢中。
随着“咔哒”一声，所有人项圈上的红光变成了代表“已解锁”的绿色，这意味着变种人抑制器完全失效，也不用担心项圈的爆炸功能。
他们这些被曼卓戈拉囚禁起来的人中，一部分只是用做迷惑的普通人，另一部分是他从各地重金买来的变种人。
棕发女孩低头，看着手上翻卷的伤口瞬间愈合，只在皮肤上了留下了星星点点干涸的血迹。她一把扯掉失效的变种人抑制器，三两下砸开了大门，外界走廊的光线瞬间照入室内。
她黑发的同伴移开空洞的视线。如果此时有人和她对视，就会在黑发女孩木然的深黑瞳孔中看到如漩涡般的形状，那像是会把人吸进去的螺旋，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她的操纵，看到她想让他们看到的，听到她想让他们听到的。
她的视线像是扫过在场其他人，又像是只在放空目光。
但随着一个个项圈掉落，其他人如同从僵硬的梦中醒过来一般。
她因为能够操纵其他人、通过目光接触使人致幻甚至发疯的能力，从婴儿时期起就被关在全封闭实验室中。为数不多的放风机会，就是得到的各种任务和命令。
这一次，她得到的命令是让这些人陷入木僵状态，但结束后，她也被扣上了黑色的抑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