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阿嘉莎说, 一边喝掉了所有的威士忌。她从来不喜欢酒的口感，但是微醺的感觉很好，就像有一簇火苗在心中跳动, 沿着血管穿过全身。
她刚刚亲自把偷偷发帖的客人拎出后门插进垃圾桶里, 并和红头罩就谁有更高的插花造诣发生争执, 后者蓄意报复特意节选出几条最为可圈可点的言论发给洛伦佐。
阿嘉莎划着论坛，同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认为也许自己对洛伦佐和红头罩两个人的人设理解都发生了什么偏差。
“所以你会看论坛啊？”她诧异地看了一眼红头罩。
“我看着像一百岁吗？”
“不好说, ”阿嘉莎装模作样地打量他, “谁知道你是不是偷偷在脸部周围贴了提拉胶带，并且一直戴着头盔来掩饰自己其实超过一百岁的事实。”
红头罩喝了一口。
“我上次真应该往下瞄准一点。”
酒馆是公共场合, 红头罩没有取下整个头盔, 只露出了下巴。阿嘉莎不由自主地研究了一会儿他的“可拆卸下巴”，斩钉截铁：“我绝对在哪见过这个。”
“不你没有。”
“是钢铁侠。”
“安东尼·斯塔克是把他头盔上的整张脸抬起来。”
“可是下巴这里的线条还是很像斯塔克。”
“……我上次真应该往上瞄准一点，这样你就可以不用说话了。”
阿嘉莎翻着论坛, 刚刚被她插进垃圾桶做成艺术品的op已经变成了已删除账号。
“等一下, 我怎么就变成\'超级反派\'了呢？”
红头罩耸肩：“毒藤也觉得自己是在拯救世界。”
“你们是不是对我的定位有什么误解？”她费解道, “我只是个商人。”
“商人。”红头罩呛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洛伦佐, “你知道你出现之后哥谭湾都已经开始长蓝藻了吗？”
“对, 在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雨可以是红色的。”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片刻后阿嘉莎妥协。
“……好吧我确实是□□。”
但她的家族在被灭门前可是全美五大黑手党家族之一，他们甚至有个协会来统一犯罪标准之类的东西, 即使是这样也从没听说过哪个阿维多被人称为“超级反派”，连协会会长柯里昂家族都没有“超级反派”。
“好吧, ”阿嘉莎说, “我可能是个坏人而且我百分之百同意这个观点。但我只是不知道‘超级’在哪里。”
柜台后一直在擦杯子的老板听到他们说话, 凑过来：“杀手蛾也是个超级反派。还有那个风筝人也是。你能看出来他们‘超级’在哪里吗？”
他身旁, 一个独臂酒保拿出冰块盒，慢悠悠道：“风筝人，听说他的真名是查理·布朗。他父母是不是很喜欢《史〇比》。”
阿嘉莎继续和红头罩的辩论：“但查理·布朗是个空气动力学家，我又没有PhD，这不是在哥谭当超反的入学条件之类的吗。”
红头罩对她举杯：“欢迎加入反派俱乐部。”
……
酒吧毕竟人多眼杂，她那天和红头罩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但勉强算是当过队友的两个人交换了通讯方式，很快红头罩就给她发了后续的处理进展。
曼卓戈拉彻底倒戈，和检方秘密达成合作。他以□□为名被关进了联邦监狱，实则是对他的一种人身保护。果然没多久他的水杯里就被人下了从剧毒海洋生物身上提取的神经毒素，意在置他于死地。
而关于前一天在金雀花俱乐部发生的一切确实是最近比较有乐子可言的大新闻，几乎所有人都在互相大厅消息，因此知道那天洛伦佐恰好和曼卓戈拉有交易并不是什么难事。
为了从根源上减少洛伦佐和阿嘉莎受到的怀疑，在对外公开的版本中，红头罩提着狙击枪在工厂区的仓储就把包括洛伦佐在内的所有看守干翻，而可怜的洛伦佐昏迷了四个小时才得到治疗，对俱乐部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并且愤怒地声称要把红头罩的头盔做成爆米花桶。
但显然在哥谭讨论同情心就像在热带谈论雪，没人见过这是什么东西。阿嘉莎看着论坛上关于事情的讨论越发离奇，预感哈莉一定会喜欢这些东西。
她回复红头罩。
[很好，非常详细，非常好。但是。]
[关于你把我打晕这一部分。]
[不觉得有点夸张吗]
手机震动一下，红头罩很快回复。
[红头罩：我确实拿狙击枪打了你]
[然后你短暂地变成了植物人]
[洛伦佐：小猪点头.gif]
[红头罩：除了时间地点做了细微调整外，细节都是一样的]
[洛伦佐：然而现在我的名声变得]
她试图礼貌措辞，短信界面来来回回地显示“正在输入中……”。
[洛伦佐：变得很奇怪]
[红头罩：非常确定他们的意思是“宿敌”]
[洛伦佐：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词是一个意思！]
[并且是的这一切都怪你：）]
[红头罩：是你的黛西·布坎南下的命令]
[而且]
[看在法尔科内发霉的蛋的份上如果如实对外描述现在你的头盖骨已经被那个糟老头子磨成粉用来治疗他的阿尔兹海默症了]
阿嘉莎手指停顿片刻。
[你刚刚是管我叫黛西·布坎南吗？《了不起的盖茨比》？认真的？]
她现在知道红头罩为什么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的本体和洛伦佐了。
红头罩显然意识到人称的变化，“正在输入……”的标志反反复复，最后变成了两个字母。
[红头罩：所以]
阿嘉莎打字：“你好大红。”
[洛伦佐：阿嘉莎看到了]
[红头罩：兄弟]
[你有意识到你们的关系比较]
这次轮到红头罩试图让措辞变得礼貌。
[不是非常对等吗]
[洛伦佐：你和蝙蝠侠的关系非常健康吗]
[红头罩：……]
[你好阿嘉莎]
*
第一场雪后，哥谭就迅速冷了下来。
防冻液和雪盐摆在超市最显眼的位置，避风处和下水道口成了很多流浪人士会为之大打出手的地方。哥谭慈善总会的冬季收容所开放，每顿免费餐食都会多一些热气腾腾的东西。
随着圣诞节渐近，超市里已经提前摆上了庆祝用品，许多地方挂上彩灯，节日气氛逐渐浓厚起来。钻石区的大商场门口立起了巨大的圣诞树和充气圣诞老人，到了晚上会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曼卓戈拉的事情很快就没什么人关注。随着他本人入狱，外界相关报道渐少。
但阿嘉莎知道，在某个下雪天，一个浑身雪白的小男孩昏倒在路边被人发现。警方很快意识到这就是史蒂文·曼卓戈拉失踪的儿子埃德加，将他送去哥谭市总医院进行治疗。不出意外的话，作为和检方交换的一部分，圣诞节前埃德加就可以获准去监狱探望他爸爸。
金雀花俱乐部事件后，阿嘉莎一次性入账将近五百枚许愿币，虽然远远比慈善晚会那次获得的要多，但距离一千的目标还有一些距离。
不过她知道还有时间。
十二月二十四号，黑心老板洛伦佐也给员工放了假，连东区的街上都没什么人，有家可归的人都选择不再外出。
哈莉给她打了电话，兴奋地声称自己新书的样品已经完成。
“而且这次我知道故事里少了什么元素了。”哈莉神秘地说，“少了恶毒女配和深情男配。”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让女主和女配私奔而对女配情根深种的男配在受不了打击之后成了一个和男主作对的……超级英雄？”
“故事有几十万字呢！”哈莉辩解，“拉长之后肯定不会像浓缩版这么抓马。我寄了一份给你作为礼物。”
“完全猜不出来女配的原型是谁。”阿嘉莎肯定道。
很快新秀作家哈莉懊恼道：“……我是不是应该先说‘剧透警告’，现在你知道我要送你什么了。”
“其实不剧透我也能猜到。”阿嘉莎说，“我给你的鬣狗寄了新项圈，镶水晶那种，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喜欢。”
哈莉隔着电话抽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水晶！”
从下午开始又在下雪，阿嘉莎变成猫猫的样子揣在卧室里。作为一个人的时候，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即使当下没有迫切要完成的事情，阿嘉莎也总觉得有什么在追着自己。可是作为猫，就只需要操心当下是否舒适。
南奈尔减半的脑容量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很好用的。
“我讨厌傍晚。”
猫猫阿嘉莎从昏睡中抬头，室内灯全黑着，雪却是最好的反光板，将仅剩的一点蓝紫色天光映进室内。白昼势不可挡地抽身而去，只有她被留在无光的黄昏。
“完全不想知道今天是几号。”猫猫咕咕噜噜，伸个懒腰，摘掉面具。
阿嘉莎的家庭和其他大多数来自西西里的早期移民一样是天主教徒，尤其他们的生意是以家族为运营模式，一个可以把所有人绑定在一起的传统是必须的。她本人没有任何宗教倾向，高中的宗教课也只能保证勉强及格。
但阿嘉莎在纽约时，十二月底是个大节日，大家庭中所有成员都会聚在他们的老宅里。从新泽西州来的阿维多，加州来的阿维多。父亲出嫁改姓的姐妹，靠婚姻加入家庭中的妻子和丈夫。阿嘉莎小时候不明白话语可以有隐藏含义，笑脸下也可以是一颗扭曲的心，一度很喜欢这样人多的时刻。
第二天早晨才是小家庭庆祝的时间，楼梯下摆着真正的枞树，从西伯利亚森林空运而来。她十岁的时候从礼物中拆出了真正的钻石王冠，主石上刻着一个银行账户编码，后来成了她的零花钱账户。很快阿嘉莎成了送别人礼物的那个，她只记得最后一次一起拆礼物的时候，送了刚五岁的小妹妹一套玩具消防车。
五个月后，阿嘉莎从满地猩红的粘液中爬起，身体支离破碎，记忆同样零散。她唯一记得的是妹妹手里仍然抓着玩具消防车，在最后的时刻，指甲都扣进塑料里，前端发白后端青紫。
人的记忆似乎总会有一些触发机制，“记忆宫殿”理论的基础就是这种机制，将需要记忆的东西与熟悉的事物绑定在一起，再看到后者的时候就会自然想起前者。阿嘉莎上学的时候靠这种机制背皮亚杰认知发展四阶段和商业法条款，现在她看着昏暗的天，发黄的雪，尘埃、日期、昏睡导致的肢体不适似乎都是某些记忆的触发物。
“……我想不起来。”阿嘉莎自言自语。
她无法忍受再和自己呆在一起，冲到了门外。有时间。
十二月二十四号，黑心老板洛伦佐也给员工放了假，连东区的街上都没什么人，有家可归的人都选择不再外出。
哈莉给她打了电话，兴奋地声称自己新书的样品已经完成。
“而且这次我知道故事里少了什么元素了。”哈莉神秘地说，“少了恶毒女配和深情男配。”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让女主和女配私奔而对女配情根深种的男配在受不了打击之后成了一个和男主作对的……超级英雄？”
“故事有几十万字呢！”哈莉辩解，“拉长之后肯定不会像浓缩版这么抓马。我寄了一份给你作为礼物。”
“完全猜不出来女配的原型是谁。”阿嘉莎肯定道。
很快新秀作家哈莉懊恼道：“……我是不是应该先说‘剧透警告’，现在你知道我要送你什么了。”
“其实不剧透我也能猜到。”阿嘉莎说，“我给你的鬣狗寄了新项圈，镶水晶那种，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喜欢。”
哈莉隔着电话抽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水晶！”
从下午开始又在下雪，阿嘉莎变成猫猫的样子揣在卧室里。作为一个人的时候，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即使当下没有迫切要完成的事情，阿嘉莎也总觉得有什么在追着自己。可是作为猫，就只需要操心当下是否舒适。
南奈尔减半的脑容量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很好用的。
“我讨厌傍晚。”
猫猫阿嘉莎从昏睡中抬头，室内灯全黑着，雪却是最好的反光板，将仅剩的一点蓝紫色天光映进室内。白昼势不可挡地抽身而去，只有她被留在无光的黄昏。
“完全不想知道今天是几号。”猫猫咕咕噜噜，伸个懒腰，摘掉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