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 又白费力气了。”天欲凉从椅子上站起,看着不断有岛民涌向海边,准备过去凑个热闹, 回头对闫岸和阚丹立示意了一下, “诶,你们过去看看不,我布置的。”
闫岸平静道:“失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你想去看就去啊, 叫上我们干什么。”
“这个计划失败了就再想一个,什么时候安排个时间谈?”她作势询问道。
“啊, 这个我还没想好, 之后有时间再说吧, 我先去看看现场情况怎么样。”天欲凉含糊其辞, 把这个话题推迟了, 他脸上的表情纯粹是想去看热闹的急切, 不再跟闫岸打哈哈, 直接摆手离开了。
看着天欲凉离开的背影, 闫岸眼神微移,转过身之后瞥了一眼阚丹立,示意她跟上去,看看现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天欲凉明显对她还不是很信任,所以没把接下来的计划告诉她。
但他又有某种把握, 并不怕闫岸告诉伏神这件事其实是他动的手脚, 所以才会这么显而易见地在闫岸面前暴露身份而不隐藏。
或许是他认为这次计划天衣无缝,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让伏神抓不到把柄, 并把他从嫌疑人里剔除。
在远离了闫岸和阚丹立之后, 天欲凉隐蔽地微微偏过头, 观察她们跟过来了没有,最后见已经安全,这才浅浅从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明明有黑区的阚丹立在闫岸身边,而闫岸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没在伏神面前挑拨离间,甚至还对伏神下过手——这些都是她确实想跟他合作的表现。
但他的直觉就是一直在告诉他绝对有地方不对劲。
所以他并没有把接下来的B方案透露出来,还是不让这两个人参与为妙。
而且,虽然阚丹立是黑区老大的人,但闫岸实际上并不是,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新人其实并没有加过区。
还是防着点更好……更何况,如果这人不是今天突然跑过来跟他露这一手,他原本还准备连带着她一起下手的。
虽然有黑区的阚丹立在,但他心里对闫岸下手的想法丝毫未减——接下来如果有机会,他肯定还是会动手的,黑区老大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怪罪他。
“这人真就是莫名其妙地让人不爽……”天欲凉一边嘟囔着一边挤开愈吵愈闹的人群,看向海面上飘浮的尸体,表情无一丝变化,自顾自地想着另一件事。
这种不爽的感觉……是他从闫岸的态度上体会到的。
准确地说,这人对待游戏场的态度并不像他们这样“鞠躬尽瘁”,而就真的只是“玩游戏”而已。
对……就是这种感觉。
天欲凉想到这里又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眼底不屑,觉得闫岸这人就是自负的典型。
他不再多想,瞥了一眼焦黑的尸体,转身离开人群,准备开始去虚情假意地慰问伏神了。
伏神的“六万伏特”果然名不虚传,都快直接把人电成灰了。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身后这群岛民们正死死看着海面上飘浮着的画面冲击力极强的小小尸体。
空气中飘来难闻至极的刺激性味道,他们知道这股味道是什么,想尽全力屏住呼吸,可鼻腔还是它被充斥。
恐慌夹杂着愤怒,惊惧夹杂着悲哀。
这些自以为能依靠沉默维持住生活和平的岛民们难以呼吸,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终究是忍不住大口喘息起来。
他们原本想在窒息里寻求理智,但理智仍在被一把无形的锯子割下,逐渐断成两半,分崩离析。
感觉只差一句旁人的风凉话,
这里蓄积已久的矛盾就会彻底爆发。
*
水手居住地。
小哑巴回来了,他顺利地完成了闫岸布置的任务,但整个人精神颓靡不振,快被莉莉娅折腾死了,裙子皱巴巴的,像是在泥里滚了一圈。
莉莉娅很喜欢玩游戏,上至掏鸟蛋下至挖泥鳅,中间还会给小哑巴打扮一番,把他的脸涂得乱七八糟。
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九岁小女孩,他一定会觉得这人是故意搞恶作剧的——实际上还真就是,莉莉娅的心思并不单纯。
可小哑巴单纯啊,他并不清楚。
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趴在早上那张凳子上,将头像个鹌鹑似的埋在手臂里,瘫坐在地上。
如果这小家伙头顶有双隐形的耳朵,那一定是耷拉着的小狗耳朵。
他已经按照闫岸安排的那样跟莉莉娅说好了,今晚祭祀仪式上他还会去找她玩的。
莉莉娅当时突然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看向面前这个比她还瘦弱的小女孩,眼神带着一丝诡异感,但什么都没说。
而阚丹立才被闫岸派出去了两三分钟就追上回来了,对着闫岸耸耸肩,用手比划着天欲凉的动向,说直接去找大部队了。
但那些岛民在看见海上的保利的尸体之后,情绪明显极其不对劲,一大群人争吵不休,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趋势,要不是属性法则的限制,他们可能真得来上一场群架。
一次由天欲凉亲手导致的风暴正在酝酿。
——可能他自己也没预料到,这群岛民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岛民们这段时间紧绷的情绪瞬间被今天这场意外点燃。
他们的情绪宛如积攒已久的火山,噼里啪啦地喷涌而出。
燃起,暴动。
这部分人自发在海边聚集,现场场面极其混乱。
这里的人群大致分为三类阵营:
一类是接收到信号赶来分散人群保护现场的海兵,他们对这件事虽有意见,但没有明面上表现出来,只能先听从领导指挥先稳定群众;
另一类是因为祭品被谋杀而害怕海神怪罪的信仰者,他们不断在海滩上跪地祈求,全然没把一个生命的死亡放在眼里——毕竟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而最后这一类人数最多,他们是岛上那些原本以沉默反抗着祭祀仪式的人,但在这一刻仿佛同时接收到了使命,从岛上各处快速赶来,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这到底是谣言还是事实,最后发现希林的孩子确实被杀死了,众人情绪彻底爆发,眼眶猩红,愤怒地对那些无视生命陨落的岛民推搡辱骂着。
希林也在这段时间里赶了过去,在看见自己孩子惨不忍睹的尸体的那一刻瞳孔颤抖,猛然尖叫一声,倒头便昏倒在沙滩上,直接失去了意识。
“诶诶来个人把她拉回去,别在这儿捣乱了,本来就烦人。”
“怎么办啊……祭品还没被献祭呢就直接死在海上了……”
“没关系,还有里拉的孩子做替补呢,希林家这孩子本来身体就弱,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啊。”
“tmd你们还有人性吗?——这是一个孩子啊!!你们这时候还说祭祀?!就只在乎那该死的海神,该死的祭祀和该死的祭品吗?!你们这群狗东西真是狗屎不如!!!”
“他原本是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如今却要在你们这些魔鬼的手里苟活,最后还是落得个死的不明不白的下场!!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心啊?!”
“嘶嚷嚷什么呢!你以为他死了我们很开心吗?!到时候海神怪罪下来怎么办?你别在这儿大言不惭地指责我们,你们这群懦弱的家伙用你们灌了水的脑子想想,如果不是我们每年对海神的祭祀仪式,我们能有现在这么好的生活吗?!”
“去他妈的该死的海神!你们、你们简直是被魔鬼昏了头!!快滚一边去!”
如此类似的对话在海滩上此起彼伏,气氛愈演愈烈,开始有人互相推搡起来,矛盾已经到了难以压制的地步。
不到五分钟过去,这副混乱的场景已不再只是在阚丹立的解释下出现,在闫岸回到居住地时,所有人同时都看见了如此的景象。
暴动的声音由远及近,看向道路的远处,有人高呼着什么,有人哐哐地砸着什么东西,人群密密麻麻宛如行军的红蚁,逐渐从山下现身。
这阵仗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些数量微薄的海兵能控制的住的了。
海兵们知道岛民们的属性,他们当然也尝试过用属性压制,但那群被压抑已久的疯子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被这举动震惊到,不再敢上前。
岛民们的胸腔中充斥着怒火,在人群起义气氛的煽动下,愈发疯狂,某些人就连属性也不顾了,直接上去就与海兵扭打起来。
再食物链法则之下互相攻击,后果自然只有两种,要么海兵死,要么这些岛民死。
滋啦一声,只见活生生的人直接融化成黑团,掉落在肮脏的泥土上。
现场声音骤停,气氛凝滞。
下一秒,起义军们在眼睁睁看着身边活生生的人化为一滩黑泥之后,就已全然控制不住理智了,目眦欲裂,一个接着一个跟赴死似的冲上来,大骂着:
“tmd你们以为我们真怕死啊?!!你知道我们看见自己的孩子一个个被你们这些魔鬼献祭有多痛苦吗?!现在的生活简直生不如死!!我tm今天直接跟你们这群崽种拼了!!——”
有些人甚至一把夺过海兵手里的尖刀,直接朝神殿和岛主住所的方向跑去。
他们知道,今天这场起义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真踏上了这条路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要是这次再让这些海兵们压制住了自己,让岛主再次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镇压成功,那他们这一生就基本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他们已经沉默得够久——该是时候打破了。
海兵们眼见局势已越来越不受控制,不等统领安排,各部队队长面色凝重,开始部署起来。
他们紧急唤来一部分守卫在神殿的海兵,分别负责不同的区域,并严格划分好队伍,以不同属性的克制来对付这群岛民,其中以“狼”和“人”为属性的队伍最为庞大,且成为了主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