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早上凌晨六点。
破破烂烂好像下一秒就会散架的游轮再也不复之前的豪华干净，宛如幽灵船一样寂静地飘在无人区的深海区域。
然后，突然一下喧哗热闹起来。
就好像沉睡的怪物猛然被惊醒了一样, 船上不断传来尖叫和癫狂大笑的声音，还有几声清晰而又沉闷的人体坠砸落在地的声音。
诡异的船员们开始了工作和清扫, 将尸体一一拖走，然后面带笑容地给剩下那些惊恐愤怒看着他们的人准备丰盛的早餐。
江近白光明正大地坐在时明夜旁边，然后将肩膀上的红色小章鱼捧下来轻轻放在桌上。
“他还是恢复不了人形吗？”时明夜问。
“嗯，不过比在梦魇世界里好了很多，再等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自由控制身形变换了。”江近白在思考挑选什么给小章鱼喂食。
船上的食物也就是那些，江近白将鱼刺挑出来，小块小块地给小章鱼投喂, 看到小章鱼开心得触手翘起左右摇晃才放心。
然后他转头问另一边正在用刀狠戳牛排的裘芝柔：“怎么？你还在生气吗？”
裘芝柔冷笑：“快到嘴边的肥肉被抢了, 谁会不生气？而且还是被那么一个弱小又讨厌的家伙当着我的面抢走的，不杀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裘芝柔不喜欢、甚至讨厌夏星芒, 那种弱小并且神经敏感到只能将感情寄托依恋在某个人身上才能活下去的人，是她最最最讨厌的人。
但这也不代表夏星芒终于狠心要变强了，就能抢走她的东西。
那些能量其实对于裘芝柔来说也不算多重要，但也不能算小, 最关键的还是她的面子问题。
反正这个梁子他们是结下了, 如果夏星芒能活着回来, 裘芝柔一定会把他和敖冉都杀了。
“你呢？”时明夜问正在尝试给小章鱼喂蔬菜叶子的江近白, “你之前对夏星芒那么在意，现在真的没关系吗？”
“我？”江近白抬头, 眨眨眼睛, “其实我还好吧, 以前是以前, 但从他背叛的那一刻就是敌人了，对敌人有什么好说的？”
时明夜想说齐斯钰也是敌人，你怎么对他完全不一样？
“……那就好。”时明夜说。
江近白却稍微有点走神了。
他想到了之前在梦魇世界里，在夏星芒开始杀人之前，他和齐斯钰产生争执的那段对话。
齐斯钰说：“你们升级的最快方法是就是杀人，那么你就去把那些人都杀了啊。”
敖冉在旁边附和：“没错没错，我可以帮你打个半死哦~”
夏星芒没理敖冉，只是瞪着齐斯钰冷笑：“你真的把我当成傻子吗？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以江近白的人际关系在那些人面前杀人，这样他们就更加把江近白他们当成坏人了。我不会做的，我不会做那样伤害江近白的事情，我不想让其他人因为我做的事情对他进行非议和仇恨。”
齐斯钰却笑了，轻声道：“怎么会呢？你把人都杀完了，不就没人会说了？就更没人会伤害江近白了不是吗？你其实是在强大的同时保护江近白啊，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夏星芒一愣，眼睛微微睁大，瞳孔紧缩颤动着。
那一刻，江近白就知道夏星芒彻底完了。
在遭受了各种各样的恐怖和侮辱后，当他跨过了心里那道门槛，意识到自己作为被邪神选中的特殊玩家，就会彻底被变坏的欲望诱惑，被那些轻易得到并且又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诱惑，被拥有力量后可以随意掌控其他人生死的感觉诱惑……
夏星芒为了变强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的路，所以江近白不会有什么特别感觉，他在意的是夏星芒这么做的理由里面竟然还有自己。
夏星芒说不会伤害他那里，不可否认，江近白的心绪微微波动了一下。
如果不是后来亲眼从他的直播间看见他到底以什么状态和模样做了些什么事情的话，说不定江近白真的会心软再去找他好好最后聊一次。
但是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甚至于，如果夏星芒真的是因为他才杀那么多人，那江近白还有责任亲手将夏星芒杀死，防止他做出更多可怕的事情。
“已经统计出来了。”裘芝柔终于放过了惨不忍睹的牛排，“现在这艘船上，除了那些奇怪的船员，剩下还活着的人只有60个了，其中理智勉强正常可以聊天的人只有28个。”
“昨晚的伤亡太大了。”时明夜垂眸喝了口水。
一船六百多人，仅仅才第四天，竟然就死得只剩下六十，甚至只有二十八个还勉强算可以交流的正常人……
“大部分都是夏星芒杀的。”江近白没有避讳这个话题，“是齐斯钰和敖冉帮他杀了那些人类和怪物，但还活着的其他人并不知道，知道的都死了。”
所以现在那些仇恨值都被算在了之前和夏星芒关系最好的江近白身上。
“虽然我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妙，但也不用怎么担心，你们不用管我。”江近白笑着伸出手指戳了戳滚到盘子里的小章鱼脑袋，“我有秦令在身边，其他人伤不了我的。”
小章鱼害羞又坚定地伸出触手卷住了他的手指。
时明夜手指微动，没说话。
他心中的这份恐怖感情到底是什么呢？羡慕？
不，好像已经超过了那个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