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每次听说他还在床上，和我一样…好吧，甚至可能还不如我，我就一阵解气。但时间久了，我又忍不住觉得这还不够。我是真想把他彻底撕碎，我甚至——”
他顿了一会儿。
他的杀意好像都比其他人更加芬芳。好难和各位形容…其他绝大多数人的杀意都像是烧干了的木柴，带着一种呛鼻子的，烧焦了的木炭似的味道。
而杰森？杰森的杀意更像火焰本身…奇怪，火焰有味道吗？
杰森以前最特别的还是布鲁斯的杀意，那么冰冷，那么刻骨，像是一把沾着血的钢刀，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多有意思，让他们萌生杀意的对象竟是同一个人。是的，没错，都是Joker。
但孩子很快就掐灭了那股仿佛正要择人而噬的杀意。他抿了抿嘴，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有点可怜巴巴，又有点儿狰狞。他捏紧了拳头，但最后却还是泄了气：
“但我越是愤怒…就越发意识到……”
“这就是那个该死的疯子想得到的——他想把我变成一只愤怒的斗鸡，想我关注他胜过其他一切，变成他的罗宾——”
杰森咬牙切齿，我感觉他眼圈都要红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又想起了那一天的事，与小丑对他说的那些鬼话…我抓住了他的胳膊，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好、好在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我们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轻叹了一声，反抓住我，带我走向了蝙蝠灯后的楼梯间。
“……当我刚明白这些时，我很生气。”
“可以理解。”我谨慎的回答。
他笑了下，干巴巴的，像是在嘲笑我小心翼翼的态度。
“但后来…后来我就想明白了。”
他没说自己‘想明白’的过程是多么的煎熬。这些话——这些念头——他是绝不可能对老头子说的。
每每他自噩梦中惊醒，发现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惊魂未定的望向他，先喊‘杰森、杰森！’说‘你还好吗？’然后又呼叫救命稻草似的喊着‘阿弗，阿尔弗雷德！他醒了——’……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他、他就什么都不能说了。
他爱我。
孩子恍惚着，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
他是被父亲爱着的。
……这好像比什么都更重要。
杰森拽着我，他背靠在那个楼梯间的外墙上，在阴影里，却把我留在了月光中。我怀疑他是想看我的表情，我为此变得有些僵硬。
罗宾坏心眼的笑了笑。
“我想通了。我觉得他甚至不配去死。”
他说着，这段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仔细想想却又叫人毛骨悚然：
“我希望他能后悔——对这一切的一切。我希望他能为自己的罪行而忏悔……”
“我知道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最有名的事迹包括弄疯了自己的主治医生，让她疯狂的迷恋上了自己。”
“他就想一个会传染的精神病源，让哥谭的无数普通人随之一起发疯。有人说他也象征着某种精神，哈，破罐子破摔吗？！”
“……这不公平。他就只是继续存在，继续活着——就是对蝙蝠侠的最大嘲讽。”
我眨了眨眼。有些迟疑的抿住了嘴巴。
“所以。”我尝试着打断他，尝试从那古怪的情绪中把他捞出来。“你觉得…现在这样就很不错？”
他抬起头。那双冷蓝色的眼睛审视般的望着我。他看的可真认真…杰森点了点头。
“没错。”
“所以你是故意的吗？”
他问道。
“故意让他不生也不死的存在着，让他作为一个受害者，一个失败者，一个病人…慢慢的被他的粉丝与追随者们遗忘。”
他看着我。好像真的需要一个答案。
“你是故意的吗？贝儿？”
我僵住了。
-
那后来我也总会忍不住想起这一幕。
他那之后再也没问过类似的问题。像是知道我没法回答，像是长大了，知道了有些事并不真的需要一个真相。
……
他是真的很喜欢。
我感到荣幸。我为他难过。
他真喜欢我啊。
我空虚的感慨着。
喜欢到……能够容忍我装傻充愣。喜欢到纵容我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只蠢笨的外星小熊。
-
回到现在。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怔在了原地。
我不喜欢撒谎。真的。真的不喜欢吗？——这仿佛是个套娃问题。但对于我这种坏女孩儿来说，只要不被人发现，那谎言就算不上撒谎，对不对？
我撒谎了。
对不起，各位。对不起。
我是真的‘一不小心’，才点燃了小丑的脑子吗？我真的没在他的脑子里和他对峙，差一点就被他张狂的大笑扰乱了心神，变成那家伙另一个只会连声附和，疯狂的爱着他的傀儡女孩儿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现在这状态对所有人都好，这一切真的只是个误会，不是我拼命努力，拼命维持，才做到的，
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道歉，却不知该向谁道歉。我总是这样，我喜欢被人小瞧，喜欢突然吓人一跳。我可真是个恶劣的家伙啊，我、我被他抓到了。
我哽住了。
有冷风吹过我的脸庞，我的碎发与神情都被那阵狂风吹的恍恍惚惚。我的脸色变得非常难堪，根本就是把纠结写在了脸上。
我没有说话。
杰森也没有说话。
…
……
我们甚至没有对视。因为我根本不敢看他。过了一会儿，我不确定，过了很久？——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我。这一下来的非常凶猛，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擒抱。
我的DNA动了，几乎下意识就开心了起来——但接着我就意识到他不是气到准备打我一顿，而是一个反身，把我扣到了墙上。
“？？”
“嘘！”
他低低的朝我脸庞吹气，热热痒痒的。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的心正咚咚地跳着，最初还很平稳…真奇怪，竟然如此平稳。就好像已经接受了一切……
接着我听见‘嗒、嗒’两声，仿佛是有两个人跳上了这座屋顶。他的心跳变快也变重了。我都跟着一起紧张了起来。
“你知道吗，据说日本人喜欢用‘今夜月亮真美’来表达爱意……不好说是太奇怪了，还是太浪漫了。”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懒洋洋的。
“嗯，不过我就只是想要感叹一句而已，你可别误会了啊，B。”
我眨了眨眼，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哥谭今夜的月亮——可真漂亮啊！”
夜翼。
我感觉杰森一下就就僵住了。我感觉他的呼吸都停滞了——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我忍不住在他怀中拱了几下，提醒他并不需要如此紧张。他回过神来，在意识到自己失态后不好意思的‘啧’了一声……
我其实有些茫然，搞不清楚现在算是哪种情况。他不打算出去吗？他不是故意带我来这儿见蝙蝠侠的吗？我甚至来不及惊慌，甚至想不起我本该继续躲着布鲁斯·韦恩。
我沉浸在庆幸的情绪中，只觉得自己可太走运了。
不用我回答刚刚那个问题就行。怎么都好。
我很快就会为自己此刻的想法后悔。
很快。
“夏目漱石的翻译。”那个更低沉也更成熟的男声说道。“我都不知道你还对日本文化感兴趣。”
“Hmmm，也就只是一点儿了解而已。”夜翼仿佛耸了耸肩。他的回话依旧带着几分故意装出来的轻佻。“你不知道的事总比你想的多，不是吗？”
他笑了起来，并没用任何伪声。那应当就是夜翼本人…也就是理查德·格雷森的声线。
轻快的，挖苦的，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理所应当似的亲密。
“青少年！”他压低声线，学自己养父说话。“是不是让你很头疼啊，布-B？”
哎呀。
我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的心酸。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突然就收敛起情绪，不再吭声了的杰森。
我真想知道他的表情。
又真不想知道。
“……行了，夜翼。”父亲的声音依旧沉稳。“我有正事。”
“是是，当然啦，没有正事你又怎么想得起我来？——行吧，又有什么需要我来帮你跑腿？”
我竖起了耳朵。
听见后立刻恨不得自己已经聋了瞎了。
“我-”
布鲁斯顿了顿，像是不知从哪里开口，像是最后的挣扎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说了。
“我想和你聊聊罗宾。”
“……哪个罗宾？”
大儿子明知故问。蝙蝠侠不为所动。
面具后的那个人无奈的闭了闭眼。但开口时的语气却依旧平稳无波。
就仿佛这件事已被敲定，就仿佛他一百年前就像这样做了。
“正经点，夜翼。”
“我想取缔罗宾制度。”
他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