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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虺 刘醒龙. 7838 字 2022-04-16

本人华姐,甘肃定西岷县清水村人,十八岁时因唱花儿与何向东相爱,清水村人都喜欢青铜,我俩也是如此。虽然多次打扰先人冥寝,都是凭自己本事发现的,从没有贪别人之功,更不去图政府之利。后来形势发生变化,原因是丈夫少年得志,江湖上难逢对手,免不了炫技,故意恶心那些恶心之人,从而招来杀身夺命的灾祸。为此我想得好心痛,那些窃民窃国的大盗为何偏要追杀小偷小摸之人?山巅上盖庙还嫌低,面对面坐着还想你。何向东罪不当死,留下华姐孤单在世更是悲凄。我来昆明是替丈夫讨一条命债。至于当死之人搜罗九鼎八簋是何企图,不关我的事。自古以来,报仇者都是一死换一死,一命抵一命,我不怪别人,也希望别人不要怪我。

华姐的遗书变成手机短信,从郑雄那里传到曾本之他们手里,在各种各样的叹息声中,迅速转变为对曾小安和郝文章的担忧。道理还是先前的那个道理,原因也是先前的那个原因,只不过这一次大家的情绪变得更焦虑,也更严峻。老三口这辈子相处时间最长的两个人,妻子华姐随他去了,留下来的只有狱友郝文章。如果那些想从郝嘉墓中找出什么秘密来的人仍旧贼心不死,唯一值得追踪的线索只有郝文章。

在四个人当中,曾本之和马跃之相对冷静一些,觉得郝文章的处境不算太糟糕,充其量只是了解某些秘密,而不是因为这些秘密伤害谁的特殊利益,就算有灾有难,也不会是那种危及生命的灾难。柳琴和安静都不肯接受这种观点。但在否定的程度上存在明显差别。女人的思想不是来自头脑,女人的任何一种想法都是从心里冒出来的。人的头脑是神经最多也最复杂的地方,心脏上却是一根神经也没有,心脏能承担性命攸关的大事,靠的是直觉。所以,女人一旦出现直觉,男人便无法让其改变的。此时此刻,柳琴的直觉是曾小安没事,郝文章大难临头。安静的直觉是曾小安和郝文章都是在劫难逃。

在白鹭街与惠明路路口的一家餐吧里,为了安抚两个女人,曾本之和马跃之用各自擅长的方式卜了一卦,结果都是一样:明明是大凶的事情,卦象却是大吉。

就此,曾本之和马跃之小声议论了一阵。在他俩说话之际,安静和柳琴也额头对额头地说着什么。对于女人有事没事都要互相咬咬耳朵的习惯,曾本之和马跃之丝毫没有在意,更没想到这两个习惯将自己丈夫称为老男人,从不认为自己是老女人的女人,正在背着他们策划一个算不上是阴谋的阴谋。

服务员将他们要的作为午饭的四种煲仔饭上齐了。四个人分别按自己的喜好拿过一份,一边吃,一边依旧男人说男人的话,女人说女人的话。饭后,安静和柳琴突然表示,要结伴去美容店做美容。因为柳琴每周都要去臭美,早已习以为常的马跃之什么也没说。曾本之却吃惊不小,同样身为美容店常客的曾小安,不知向安静发过多少次邀请,安静一次也没有尝试。偶尔来美容店,也是因为有事,正在做美容的曾小安不方便接电话,她才不得已而为之。惊讶归惊讶,曾本之还是答应下午四点钟去学校接楚楚。他很清楚,曾小安以前就是如此,进美容店不仅是让美容师做全套美容,还要睡一场更为享受的美容觉。

天气还是那样热,早上预报会带来降温的凉风还没有出现。餐吧里挤满了人,很难看出有没有人在盯梢。曾本之他们站在街边,冲着过往的出租车大呼小叫,直到终于有车停下来,柳琴抢着对司机说,先去黄鹂路西段的一家美容会所,再去楚学院。柳琴的声音很大,那对比他们晚二十秒出来的情侣完全能够听清。

出租车没有将柳琴和安静送到美容会所门前,她们在湖北日报社靠黄鹂路的侧门前下车,让出租车掉头回到东湖路上,直接将曾本之和马跃之送进楚学院院内。提前下车的安静和柳琴,步行走到美容会所。柳琴自己有会员卡,也有固定的美容师。曾小安也有会员卡,安静就用曾小安的名义消费,美容师当然也是曾小安认可的那一位。

进美容会所之前,柳琴回头看了看。正午的太阳最厉害,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一向拥挤的黄鹂路难得有空荡荡的时候。柳琴和安静在美容会所一楼休息室等候美容师时,一个打着小花伞的女子推门进来。柳琴马上朝安静使了个眼色。安静会意地认出来,这女子正是刚才跟在身后从餐吧里出来的那对情侣的一半。

接下来的情况变得比较有趣。两位美容师将柳琴和安静带进同一间美容室,只给她俩做了一遍乳房按摩。随后的角色就开始发生变化,柳琴和安静让两位美容师反串顾客,待她俩出门后,再反锁上门,在按摩床上至少躺一个小时,这期间不管谁来,都要说成是顾客没穿衣服,不能开门。一小时后,两位美容师就可以出门接待下一位顾客。依照正常的惯例,接下来就该做过美容的顾客享受不受任何打扰的美容觉。安静还解释说,她俩只是想瞒着丈夫上街做一件丈夫不让做的事。美容师难得碰上这种单照签,却不用动手的好事,再说,万一家人找来,像柳琴和安静这么老的女人,即便是老妇聊发少女狂,又能狂出什么名堂呢,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柳琴带着安静悄悄地出了美容会所的后门,钻过一处绿篱的缝隙,又翻过一道垮塌的院墙,穿过一家看上去是培训销售人员的公司旧楼,从围墙上的窟窿里蹿到一处较大的小区,再从小区侧门出来穿过东亭路,来到看过路牌才晓得的沱塘路。按照柳琴的设想,她们应当在沱塘路上搭乘出租车前往黄州。然而,直到她俩将沱塘路走穿了,也不见任何车辆驶过。

一路走来,安静不停地数落,大中午的太阳最亮,这路上都让人觉得阴森森的,柳琴怎么敢和曾小安常在这里走。柳琴当然要辩解,这条路是曾小安发现的。曾小安也是心情烦闷时才走这条路。曾小安最初走这条路的目的,是想遇上一个能强暴她的坏男人,她想用这种方法来报复郑雄。后来才发现,那些坏透顶的男人全都像郑雄那样,吃饭时也要西装革履,代步的汽车价码要三十万元以上,办公室的桌子宽大得像双人床,每个星期都要出两天差,每个女秘书都要自己挑选等等。这条看似危机四伏的路反而是最安宁的,曾小安便经常在做完美容之后,拉着柳琴沿着这条非凡之路散步。

一出沱塘路就是宽阔的中北路,柳琴拦下第一辆出租车,说了目的地后,司机不愿意去,他的车是烧煤气的,黄州没有加气站,去了就回不来。第二辆出租车也不行,司机是个女的,她说今天是自己来例假量最多的一天,跑长途不方便。第三辆出租车更荒唐,司机光着膀子坐驾驶座上,满口武汉方言,而且每说一句话都要带一些渣滓,如此模样绝对是在花楼街或吉庆街住了三代以上,却硬说自己是外地人,来武汉不到一个月,又是给车主代班,别说黄州就是新洲也不能去。第四辆出租车停下时,柳琴也玩起巧来,上车后先说到青山,到了青山又说到阳逻,最后才说去黄州。

离黄州还有二十公里,路旁出现的地名牌上写着禹王城三个字。安静和柳琴同时大叫停车。大概是先前被捉弄的缘故,司机对在这种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地点停车不仅没有表示异议,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丝狡黠的诡笑。付过钱,下了车,站到公路边,面对无边无际的热浪,还有除了几只在田间漫不经心踱步的白鹭,柳琴和安静才想起司机的诡笑中含有报复之意。

到了这地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安静想找人打听什么地方有楚墓,公路上除了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连摩托车都没有,更别说行人了。好在柳琴还有别的办法,她在路边的蔷薇花上找到几只采完蜜的蜜蜂,跟着它们飞行的方向走去。

山川空寂,草木如眠,只有蝉鸣,连狗都不叫。

穿过一处树林,四周的蜜蜂多了起来。

柳琴在前,安静在后,两人沿着小路往山坡上走,很安静的田野上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呼啸声。两个女人正在惊诧,近前的树叶轻摇一下,也跟着呼啸起来。安静和柳琴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从看不见的山坡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

“文章,起风了,好凉快呀!”

“这北风一刮,三伏天就过去了。”

听着这声音,安静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正要往前走,柳琴忽然拉住她,并用手指着地面:一条色彩斑斓的蝮蛇正缓缓穿过砂石铺成的小路。安静吓出一身冷汗后,将柳琴让到前面开路。两人小心翼翼地绕过山坡,透过一丛灌木可以看见一辆养蜂汽车停在一片蜂箱中央。紧挨着养蜂汽车的地面铺着一层彩条布,再搭盖一顶简易帐篷,一对戴防蜂面罩的男女正在帐篷里用摇蜜桶取蜂蜜。安静和柳琴绝对不会认错,这两个太像养蜂人的男女,就是曾小安和郝文章。

“前几天热得让人心烦,这一凉快反而让我想起楚楚从学校带回家的一个笑话。”

“儿子能讲笑话了?”

“你不要小看人好不好。我先讲一个你听听:有个人中午出门买雪糕,不小心在马路上跌了一跤,回来后上单位的医务室上药,医生主动开了一张病假条,病因是三级灼伤。”

“好家伙!男人只要有幽默感,天下的美女都不在话下。可惜我讲不了笑话,只有一个降温的偏方:听冷笑话打冷战,看鬼片出冷汗!”

郝文章话音刚落,曾小安便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连连说自己最怕看鬼片了,有几次开车时听电台主持人说鬼片,便吓得两腿打哆嗦。

看着那边的情景,柳琴小声对安静说,女人就是奇怪,譬如曾小安,那么偏僻的地方,一个人走来走去,心硬得像钢铁,从来不说一个怕字,一见到心爱的男人,马上变成一团水,哪怕有人双手捧着抱着,还要胆战心惊。安静用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柳琴不要多嘴,她想听听曾小安和郝文章在说些什么。

“这些年你在监狱里想什么啦,想我吗?”

“不想。”

“我不信。”

“真的,我不敢想,要是成天就为你想来想去,还活得下去吗?”

“那你想什么?”

“瞎想,有一次看到一张旧报纸,说你们家附近的一条街改名叫翠柳街。结果让我笑了半年。”

“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想想,那条街上都是什么单位?街口南边是湖北日报社,北边是文化厅,文化厅隔壁是作家协会和文联,背靠背的是新华社,这些单位里都是些文化人。记得我们第一次散步走到那条街,那时还叫东亭小路,你要我小心点,这条街上随便一个老男人或者老女人,都有可能是名作家,别做不雅的事成了他们笔下的反面角色。”

“你说了半天,我一点不觉得好笑。”

“如果那条街不改名,还叫东亭小路就不好笑,可不知那几个改这地名的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要是脑子进水了还可以原谅,因为那是身体出了毛病,就怕他们是当年闹‘**’的红卫兵。当年的红卫兵无论什么事都要另立山头,只有给本地文化单位门上贴的对联是一致的:庙小妖风盛,池浅王八多。所以,我猜他们是讨厌文化人,故意取名为翠柳街,暗指花街柳巷,讽刺文化人不是**就是嫖客。”

“真是瞎说,人家取名是有来历的,有句唐诗叫两个黄鹂鸣翠柳,你们楚学院旁边街道叫黄鹂路,隔壁的街当然可以叫翠柳街。”

“我们总算想到一起了。那诗的下一句不是一行白鹭上青天吗,水果湖边上有条白鹭街,省委省政府门前那条街也是在白鹭街隔壁,为什么不叫青天路呢?”

曾小安真的笑了起来。郝文章自己却没有笑,他低着头,用防蜂面罩挡住曾小安的视线。曾小安笑了好一阵儿,直到发现有泪水从郝文章的防蜂面罩里流出来,她才收起笑容,将郝文章紧紧搂在怀里。郝文章不想让曾小安看清楚自己的痛苦,继续将眼睛盯着地面。

“人在监狱里可以想清楚很多平时没法想清的事。譬如以往武汉人总爱说,汉口出商人,武昌出才子。以前不识庐山真面目,也跟着别人这样说,是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在监狱里待了几年后再看外面,才发现武昌的才子变成了商人,汉口的商人变成了骗子。”

曾小安几次想打断他的话,又有些于心不忍。

“我们隔壁号子里关着两个银行高管,因为放贷给那个上过福布斯富豪排行榜的商人而被捕入狱。那家伙先送人家几十万现金,再拿到违规贷款,后来受到检察院追查,他居然说是人家主动放贷,并从中索贿。听说在洪山监狱还关着两个也是被这骗子所害的银行高管。我只说商人,不说才子。我若是说才子如何变成商人,你会以为我在影射谁!”

“我晓得你不是说爸爸,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爸爸已经改变观点,同意你以前提出来的假设,他也觉得青铜时代中国的铸造工艺中不存在失蜡法。”

“那次他去江北监狱探视,我就觉得他心里已经妥协了。”

“你别他他他的,就叫爸爸!我的爸爸,楚楚的外公,就是你的爸爸。”

“行,不管人家认不认这个女婿,反正我就死皮赖脸叫爸爸就是。”

“放心,爸爸早就想认你这个女婿了。就怕我妈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事。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妈特别爱面子,回头你上我家时,先将马叔叔和柳阿姨叫来,当着大家的面,你再叫妈妈,她不会不答应的。”

“在监狱里待八年,前四年一直想报仇,后四年变成了自省。说正经的,不是受你的启发,完全是我自己在监狱里想到的,还有一种叫院士的人,正在从学者权威变成政治恶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讽刺曾先生。”

“曾先生不是你叫的,叫爸爸!我才不误这个会的。爸爸早就表明了态度。所以才将那家伙从我家撵了出去。”

突然,从养蜂汽车的另一边涌出一伙人。看样子与武汉街头的那些混混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说话、瞪眼睛、身上的刺青还有将衣衫短袖翻卷到肩膀上的样子,全都八九不离十。那伙人气势汹汹地走到离蜂箱两三米远的地方,也没有人说什么,便自动站住了。

一个长得像秃鹫的男人独自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抬脚踢了一下蜂箱:“这是什么地方——”话音未落,一大群蜜蜂从蜂箱里钻出来,吓得那人抱着头往后退,直退到觉得没有威胁的地方才继续说:“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难道不晓得?这下面是楚墓,墓里面全是国宝。你是没文化还是怎么的,看不见那边竖着的警示牌吗?”

曾小安有些紧张,郝文章却是若无其事,一边摇着摇蜜桶一边说:“这蜂箱里养的不是中蜂,是意蜂。意蜂的攻击性只比马蜂差一点点,最好不要招惹它们。”

像秃鹫的男人说:“你也要小心点,我们的攻击性也不弱。”

郝文章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看你们这模样既不像保护文物的,也不像是盗墓贼。要不我先作个自我介绍,我是刚从江北监狱里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呢?”

像秃鹫的男人说:“你在江北监狱待过?我怎么没见过你?”

郝文章说:“看来我们是江北监狱的狱友了。你在里面待了一年还是两年?”

像秃鹫的男人说:“既不是一年,也不是两年,是一年零六个月,在里面实际待了一年零两个月。”

郝文章说:“明白了,你糊了十四个月的纸盒子。我在里面翻砂化铜,自然见不着面。”

像秃鹫的男人说:“佩服佩服!只有服重刑的才去化铜翻砂,你是死缓还是无期?”

郝文章说:“那倒没有,本来是八年,后来又加了三个月。”

郝文章从养蜂汽车上拿出刑满释放证明文件,隔着蜂箱朝像秃鹫的男人晃了两下。

服满法院判决的八年刑期,没有丁点减刑,还加了三个月,在这样的狱友面前,像秃鹫的男人不禁肃然起敬:“这破纸看着让人恶心,老大你留着它干什么?小弟我一出那地狱一样的大门,就将它当做卫生纸揩了屁股。”

郝文章说:“你呀,好不容易住一回监狱,只弄到一年零六个月的资格,还要提前四个月离开,这叫什么?这叫没眼光。非洲有个叫曼德拉的黑人,在监狱待了几十年,后来成了南非总统,他待过的监狱现在成了旅游景点。我想若是自己哪天成了大人物,这破纸片说不定能送到香港去拍卖,弄个百把万港币潇洒一下。”

养蜂汽车那边又冒出一个穿警服的人。

隔着老远,穿警服的人就冲着像秃鹫的男人叫:“你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敲诈勒索,破坏国民经济建设?”

像秃鹫的男人嬉皮笑脸起来:“胡警官不要用老眼光看人,你不是说监狱是所大学校,江北监狱又是学校中的学校吗?我要是不在这么好的学校里长进一点,那就太辜负你们的栽培了。我是来咨询的,若是合适,也弄辆养蜂汽车,周游全国各地,玩也玩了,还有钱赚。”

被称做胡警官的那人哼了一声说:“我看你是贼心不死,又想当采花大盗。我把话说在前面,不许对养蜂师傅有什么企图。养蜂师傅你贵姓?”

郝文章说:“我姓郝。”

胡警官将郝文章用武汉方言说的“郝”听成了“贺”:“贺师傅开着汽车带着妻子出来放蜂,真让人羡慕。不过我要提醒你,这地方是受文物法保护的遗址,为了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请你挪个地方为好!”

像秃鹫的男人抢着说:“胡警官你也没文化呀!告诉你,我看过这方面的资料。”

胡警官打断他的话:“我在执行公务,没让你说,就不要卖弄你的红嘴白牙。”

郝文章懂得胡警官的意思,主动回答:“国家没有哪个法规不让在古文化遗址里面放养蜜蜂,有些地方还鼓励人家来放养蜜蜂,甚至还按放养蜜蜂的箱数给人家现金补助。因为蜜蜂会传花授粉,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帮助植物更好地繁殖生长。”

像秃鹫的男人说:“国外有些养蜂人,根本不需要摇蜂蜜卖,仅仅是蜜蜂的传花授粉补助就活得很好。”

见郝文章和曾小安都在那里点头,胡警官就说:“你小子果然有进步,想不想有机会再去江北监狱进修一阵?”

像秃鹫的男人说:“你也不容易,这么多年连个派出所副所长都没混到手,有好机会你就给自己留着吧!”

胡警官嘴上没有讨到便宜,便转而对郝文章说:“有件事本不归我管,但有人找上门反映,我只好顺便问问。之前我们这里养蜂的人家也不少,各家各户的蜜蜂都能相安无事。你的养蜂汽车一来,蜜蜂们有事没事就在一起打架,采蜜没打够,还成群结队地攻击别的蜂箱里的蜜蜂。这事是不是太奇怪了?”

这一次像秃鹫的男人没有抢着说话,也像胡警官一样盯着郝文章。

郝文章的防蜂罩上爬满了蜜蜂,他用手拂去一些,露出一双隐隐隐约约的眼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这里养的是中蜂,我养的是意蜂。意蜂比中蜂好斗,碰到一起就会打架。”

胡警官笑起来,继续称郝文章为贺师傅:“你这样子不用看也是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放蜂人,不像我旁边的这个家伙,脸色白得像是死人,一看就是从监狱里出来的。不过,我也是例行公事,上面既没有通缉令,也没有正式通知,只是传话下来,让留意一个刚从江北监狱里放出来的男人,转了一圈,听说有人带着一个大美女,开着汽车放蜜蜂,觉得好奇我就过来看看。不过,我还是提醒贺师傅你,让美女待在荒郊野外,总是让人没有安全感。”

郝文章说:“我这才将蜂箱围成一圈,像座城堡。回头我再写一张大字报,贴在路口,告诉大家,我养的是意蜂,两三只意蜂就顶得上一只马蜂,五十只马蜂的毒尾针就能蜇死一头牛!”

胡警官点点头后,摸了摸腰间的手枪,顺着来路离开了。

像秃鹫的男人也要走,才离开不到十米,又转回来问郝文章是不是上面让胡警官查找的那个刚从江北监狱出来的男人。郝文章回答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如果是自己,肯定是狱警在铸造仿古青铜工艺品的型砂里发现某人故意拉在里面的大便。郝文章如此说法,让长得像秃鹫的男人狂笑不已,并且表示,从现在起他也希望江北监狱的狱警来找麻烦,追问某个纸盒上的沾染物是鼻涕还是精液。

像秃鹫的男人带着另外几个人消失后,柳琴和安静长出了一口气。

郝文章却像没事一样,他拍了拍曾小安的肩膀,又搂了搂曾小安的腰,最后用自己那爬满蜜蜂的面罩碰了碰曾小安戴着的同样爬满蜜蜂的面罩,如此奇特的亲吻将曾小安逗笑了。

郝文章很高兴曾小安没有被吓着:“你这样子就像蒙娜丽莎!”

曾小安说:“你不要尽挑好听的说。”

郝文章说:“这八年,我与老三口在一起反复研究,蒙娜丽莎的微笑为什么那样迷人。慢慢地就发现,那些迷人的微笑里,其实包含着高兴、厌恶、恐惧和愤怒。那一阵儿我们挺得意,想不到后来又在一张旧报纸上看到,有人早就研究过了,蒙娜丽莎的微笑中高兴占百分之八十三,厌恶占百分之九,恐惧占百分之六,愤怒占百分之二。可惜没有镜子,不然可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是如此划分的。”

这一次是曾小安用自己的防蜂面罩来碰郝文章的防蜂面罩。

躲在暗处的柳琴和安静免不了悄悄叹息,说郝文章太可爱了。

柳琴和安静小声说话时,曾小安和郝文章已经在议论老三口了。他俩先前肯定已经议论过,所以曾小安仍旧表示,自己还是不太相信老三口是死于一场蓄意安排的谋杀。说了一阵儿,曾小安就想打开手机,发短信或者打电话问问柳琴。郝文章赶紧拦住她,说江北监狱里的狱友,有相当多的人在逃跑时因为使用手机而暴露行踪。郝文章相信,受到牵连的柳琴这时候一定受到全方位的监控,稍不小心就会掉进别人的陷阱。

提起这些,曾小安有些嗔怪郝文章。

“都怪你不让去大崎山,否则柳琴阿姨一定会想办法与我们联系的。”

“柳琴阿姨联系不上你不要紧,曾先生最了解我,真有急事时,他会找到我们的。”

“你怎么如此冥顽不化,曾先生不是你叫的,要叫爸爸!”

“这事不能一厢情意,回头见面时,曾先生若不反对,我一定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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