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复的这番话有些尖锐，但蔡复不得不问。
这次布料的事，让蔡复深知阵营的重要性，没有背靠大腿，就算他再有钱又有何用？
大宗国的刀还不是说落就落！
大宗国建国太过遥远，那段风云激荡的岁月已经淹没于历史的尘土中，站队大宗国的机遇和蔡复无缘。
但是这一次，蔡复敏锐的感觉到，天下沉寂百年，如今再一次出现了风云涌动的征兆！
一个能在七天平定三千叛军、在几天内能将生产力提升十倍的君主——有能力！
一个占据优势时主动让利，不为蝇头小利斤斤计较的君主——有胸怀，有眼界！
一个主动关心偏远大流国的君主——有野心！
蔡复游历天下已久，看人看事向来很准，所有一代雄主所需的要素，陈统都有！
通过一下午对文都的观察和思考，以及对这位君主的判断，蔡复敏锐的感觉到，文国有即将要崛起的前兆，一个新兴的大国正在孕育之中！
蔡复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他想站队陈统！
富贵险中求，一场百年未有的机遇出现在他的面前，想要抓住机遇，就不能犹豫，就得押上全部。
蔡复从来就不畏首畏尾，当他判断机遇已到的时候，他就敢拼尽一切，要不然天下那么多商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十国商人。
这将是蔡复一生中最大的豪赌，在押上筹码之前，蔡复决定向这位君主问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本质，是在问陈统——文国的出路在哪里！
陈统细细品味这个尖锐的问题，想到蔡复送给他的夜明珠，陈统心里有数了，这个大商人要开始一场豪赌。
得到一个十国商人的鼎力相助，对于陈统征战天下，毫无疑问大有帮助！
好！既然如此，那就来吧，站到我的身后！把所有的筹码押到我的身上，助我横推天下！
你蔡复想问文国的出路在哪里？我告诉你！让我看看十国商人有没有眼力！
陈统哈哈一笑，说道：“文国的出路，就在这里。”
说着，陈统伸手一指，指向了旁边的火炉。
火炉上，放着一个水壶，此刻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热腾腾的白色蒸汽，正不断的冲击壶盖，让壶盖啪啪的上下移动。
“文国的出路在此，天下的出路在此！千百年来，千千万万的人却对此视若无睹。”陈统大笑道。
望着热腾腾的蒸汽，蔡复陷入了迷茫。
陈统继续说道，他将他对世界的理解说了出来：
“千百年来，无数帝国潮起潮落，天下分分合合，但是有一个本质是核心不变的——他们所依靠的绝大多数能量，都是动物的力量。”
蔡复皱起眉头，他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他游历天下、读遍史书，却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分析天下大势。
能量？
核心本质是依靠的能量？
陈统笑着说道，举手投足间一副指点江山的豪迈：“
刀剑靠的是人力，弓箭靠的是人力，投石车靠的是人力，划船主要也是靠人力；耕地靠的是牛，拉磨靠的是驴。
植物沐浴阳光生长，将阳光的能量储存在植物中，动物吃植物，获取阳光的能量。
‘将阳光的能量转换成动物的能量，为我们所用’，这是我们这个世界能量运用的本质。
千百年来，帝国更加庞大，人口越来越多，宫殿越来越大，但这个世界却没有根本的改变！
我们还是像千年前一样战斗，一样耕作，一样生产，一样出行，一样认识这个世界。
把一千年前的一个人拿到现在，他都能在大宗国照常生活。
历史的车轮停止了前进——它在原地打转！它上千年来未曾前进一步，你们却毫不自知！”
蔡复不禁膛目结舌
陈统尽量没用超出蔡复理解的词，像是能量，蔡复稍加思索后也能理解，但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见解，当真颠覆了他的认知！
历史不曾前进？
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
那么多帝国起起落落，那么多故事激昂回荡，那么多宫殿奇观拔地而起，到了陈统这里，就成了历史不曾前进？
我们还和千年前一样？
可是细细想来，仔细品味陈统的这番话后，蔡复却又无法反驳。
就像陈统说的，把一个千年前的人扔到大宗国，他除了觉得宫殿更加豪华，似乎和千年前的时代并没什么根本性的改变。
“那历史如何才能前进？”
“改变能量的运用方式！”陈统言简意赅，“
将阳光的能量转换成动物的能量，是有极限的，大宗国已经是极限了，就算我们做的再好，也不过是另一个大宗国罢了。
打破极限的唯一方法，就是创造全新的能量运用方式。
我们将用新的方式运用阳光的能量，用另一种方式进行输出，比如机器。”
“那些纺纱机？”蔡复敏锐的问道。
“不，丝布纺纱机的动力，还是来自于人。我们要让机器的动力来自另外一种方式，不是人也不是动物，而是蒸汽！
用蒸汽推动机器，这是文国的出路，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出路。”陈统说着，掏出了自己的左轮，向蔡复说道：
“给你举个例子，你就会看到新的能量运用方式，会带来怎样的颠覆。
我相信你在文都的时候，应该已经见过了这个东西。这是枪，我就是靠着这个东西打败的叛军。
让三百名训练一个星期的弓弩手，去对付三千名精锐步兵，做不到；
但是让三百名步枪手去做，他们就能创造奇迹。
弓箭的能量来自人，枪的能量来自火药，这就是一种能量的全新运用。
枪只是开始，蔡复，一个全新的时代就要到了，这是一个颠覆过去千年的时代。
历史的车轮还会继续前进，以前推动它的是人力，现在推动它的将是蒸汽。”
说完，陈统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陈统的思想来自未来，来自几次工业革命之后的时代，是陈统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思考。
陈统站在几百年后，站在工业革命巨人的肩膀上，回望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包括大宗国的皇帝，在陈统眼里都是井底之蛙。
蔡复听的一知半解，陈统所说的能量转换，蔡复很难理解。
用蒸汽取代人力？
这怎么可能做到！
蒸汽不过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水壶上的热气，就连孩童都能轻易吹散，又怎能和人力相提并论！
但是越是这样，对蔡复的震撼越大。
从陈统的话中，蔡复却敏锐的感觉到了陈统这番话的不凡。
伟大的君主的思想，果然高深难懂。
全都听懂了反倒不会让蔡复重视，什么屯兵积粮，蔡复听的太多了。
要是全听不懂，反倒让蔡复在听天书。
像是陈统所说的，让蔡复一知半解，能听懂一部分，但又不全懂，对蔡复的冲击是最大的。
在蔡复勉强能理解的部分，像是枪上，蔡复就看到了恐怖的潜力。
枪的作用，蔡复有目共睹，他惊奇于这种东西的神奇，但是那些士兵对枪保密严格，并不允许蔡复细细去看。
如今陈统的语气中，那么神器的枪，居然只是一个开始。
至于那些蔡复无法理解的，像是蒸汽，蔡复难以想象，未来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雾里看花的未来，才是最吸引蔡复的未来。
蔡复是一个投资人，他想要投资一个雄才伟略的君主，将一切身家压在这位君主上，至于该怎么去做，那是君主该去想的。
蔡复的内心开始激动起来，陈统将话说的很明白了，你蔡复想要站队，我给你这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了。
蔡复知道，做抉择的时候要到了！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同样爽朗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君主所言，让蔡某大开眼界。
依蔡某之见，天下气运皆聚文国，文国气运，皆聚于此！”
这是一句毫不掩饰的吹捧，也是一句确定阵营的投名状。
两人心照不宣，蔡复为陈统满上酒杯，也为自己满上酒杯，君臣二人端起酒杯，对视一眼，皆是爽朗大笑，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