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身形,就连服饰线条都跟眼前这个一模一样。
两人不由得震惊了。
因为随着人偶的工作,这片地里,许许多多的雕像坑都被刨了出来。
它不是在找家,它是在找……
因为是黑夜,两人一时看不清人偶的去向,便想着把刨完的雕像略微擦了一擦。
手一探,骤然。
缩了回来。
“怎么回事?”
张君铭不由得去看另外几尊,居然是一模一样的,喃喃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雕像的面孔不是别人。
正是他自己!
“为什么会是这样?”
几乎整片东林区,全部,都是他的雕像。
不是……
这……
放眼望去,边际星光迢迢,草虫戚戚叫唤,唯有这里火光一点。
此时,人偶似乎干完了所有的活儿,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它蹲在雕像面前,看了看,又站起身来,走到张君铭跟前,扬着头仔细打量他这张脸。
嘻嘻笑开了。
“噫……主人。”
重灯一面细看这些雕像的纹路,一面感叹:“是谁的手艺这么好啊,这跟真的没有两样了,对吧。”
人偶没有听懂这话,坐在了一旁的大铁盒上,摇着两腿。
这铁盒大概跟它的膝盖齐高,恰好端在草垛上。
忽然,这人偶又蹦了下来,在张君铭裤腿上不停地蹭着手上的泥,十分肆意。
“你会说话。你不要装。”张君铭没有一如既往把它拎起来,反倒蹲下身子,与它站着齐平。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人偶眨了眨眼睛,忽感挫败地垂下头。
张君铭问:“你的主人呢。”
人偶对主人有至死不渝的效忠。
想要知道人偶,必须先问主人。
“在这里。”
人偶指了指,木然道。
“这里是哪里?”重灯有些不高兴,这里那么大,谁知道它指的是东林区,还是整个巨石村。
“你的主人在这里?”
人偶一顿,摇了摇头。
它不想回答。
张君铭认真地扶着它的两肩,不由得换了温柔语气。
“这样,你告诉我,你的主人,他,还活着吗?”
人偶僵持着,仍旧不肯回答。
是没有听懂?
还是……不能说?
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如果活着的话,你就点头,如果不是,你就摇头。”
人偶抬起了眸子,触到那坚定的眸子,它微微把眉头皱一皱。
它摇了摇头,紧跟着,又猛烈地一点头,很是肯定。
“活着还是死了?”
这个很重要。
张君铭没有明白过来。
如果还活着,那么,他对人偶的影响将持续存在,如果死了,那么……
就足以替他验证一件事。
正当踌躇之际,人偶猛地朝两人后方看去,像惊吓的鸟儿。
人偶急忙推开了张君铭的胳膊,去拾地上的大铁盒,口中慌张地嘟囔:“走,快走,快走。”
只觉背后一阵凉意。
走?
走去哪里?
坏了!
几乎是一刹那,两人同时回头。
“叮——”
似乎有清脆的声音落在了青石板地上。
看去,是烧烤的铁叉,上面仍旧粘着刺目的暗红。
仿佛拿着它的人从未扔下过。
一转眼,人偶已经扛着大铁箱跑没影了,只余下隐约稀碎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
“是,土埋鬼……它……不对。”
“它在跟踪我们。”
两人正前方先黑暗处,有人不住地倒吸气。
“谁在那里?”
听了一会儿,确定是人之后,两人不由地上前。
灯笼一打,是一张皱缩的脸。
“村长?”
老吉山捂着自己的肚脐眼,哀嚎:“诶哟……疼。”
“怎么了怎么了,伤到哪啦?”重灯赶紧上前去扶。
没想到,杨吉山伸手一拦,别过脸去,手不住地在地上摸索:“诶哟,我的眼镜呢,我的眼镜哪里去了。”
张君铭一眼就看见了他脚边的黑框眼镜,捡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递给杨吉山,而是弯下了腰:“这片区并没有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杨吉山扔在摸索他的眼镜,迟迟找不到,有些着急了,可能又疼得厉害:“诶哟,快看看我的眼镜上哪去了,快点,我要把人跟丢了。”
跟丢?
正怀疑间,杨吉山手上的一道血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张君铭拍了拍重灯的肩膀,将那副黑框眼镜递上。
“诶哟,可算找到了。”
村长霎时又恢复了他的从容。
刚刚还爬不起来的他,现在能利索地顺着重灯的力道站直了身子。
老吉山熟练地背着手,不由得叹上一口气:“真是年纪大了,走路都容易摔到沟里去。”
“你刚刚说把谁跟丢了?”他可没忘了他刚刚这番话。
没想到,老吉山咳嗽了声:“村民,那个谁刚刚又出去了,我找找去……”
“你这手也是摔的?”
这一语,似乎点破了什么。杨吉山忙不迭地去看自己的手。
没想到触目鲜红,他刹那将手塞进了袖子里,忽然又觉得不对,期期艾艾地伸出来:“诶哟,怎么摔破了,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你把谁跟丢了?”
张君铭淡淡地又追了一句。
此时,气氛一度陷入沉寂。
老吉山左右摇摆间,实在瞒不过去,十分挫败地叹:“是郭丘……”
“我眼看着他从自家门出来,觉得不对,就跟着他一路过来了,你说,他上这来干什么啊,真是让人不放心!”
郭丘。
那个赶车人?
这里离刚刚草垛不远,他们在这里时,并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也就是说。
他口中的郭丘,刚刚并没有来过这里。
他在撒谎!
村长仍旧摇头,见他们仍旧站在原地,突然不满:“干什么,这是干什么,你们又怎么跑这里来了,不是说好去巡北林区的么。”
张君铭摊了摊手:“我们也是把人跟丢了。”
忽然想起那个人偶来,便向他半真半假地提了一提。
“老林头也真是的,估计现在走丢了,明天才会找。”杨吉山摆了摆手:“既然你们都到这里了,就跟着我把东林区走走。”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提身旁草堆雕像的事。
雨下得愈发大了。
灯笼隐隐有熄灭的预兆,而村长仍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心思莫辩。
“话说这东林区,这石板路尽头,有一块石碑。”
村长的声音隐在黑暗里,他伸出手向前虚虚一指。
“你们一定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