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渝现在还有些懵圈。
哪怕一张脸板得非常严肃, 但眼底还是藏不住茫然无措。
面前，刚刚叫了他爸爸的小男孩正在局促又伤心地窝在床边，眼睛泪汪汪的, 好像他刚刚问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问题一样。
但其实，秦渝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惊讶而已。
“虽然我知道, 在帝国，孤儿生存很艰难,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胡乱认亲，”秦渝还是严肃地教导孩子，“我的部下不小心将你带了过来，我会按军法处罚他们,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口中“让管家送”瞬间拐了个弯，成了让管家送。
秦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自己送，他一向讨厌麻烦, 能动手绝对不动多说二句。
但显然, 小朋友听见他的话语后, 更加害怕了。
“可, 可我没有家啊……”一一茫然地抬头, 发现爸爸面容全是冷漠, 没有一丝一毫对他的柔和。
他曾经记得的，爸爸说他们可能不会记得他和弟弟, 但肯定会对他们好的, 所以别担心，第一时间找到爸爸就好了。
可现在，爸爸竟然要送他走！
希希还能用血缘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能用什么呢？
一一抿抿嘴, 低下脑袋很是难过, “你不要我，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小朋友低低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哭腔，秦渝能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难过，不是造假的。
而且，他明明对这种脆弱的行为嗤之以鼻，甚至隐隐厌恶，可对着小朋友这落寞的样子，他身体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随时都能将孩子揽入怀中的架势。
秦渝心神一震，垂眸收回手，语气生硬：“你叫什么？”
“一一，”小朋友张张嘴，又补了一个名字，“禹溪，我和大爸爸姓，希希跟你姓。”
秦渝下意识问：“大爸爸是谁？希希又是谁？”
一一捏紧了自己的衣摆，很紧张地开口：“一一不知道，但大爸爸在皇宫里，因为希希去那边了。”
“希希，希希是弟弟，希希和你有血缘关系的，我没有……”
一一说到这，眨了眨眼睛，努力将酸涩眼眶中的湿润给憋回去。
他，他还是做系统……
“血缘不代表什么，”秦渝莫名地就想补充这一句，然后道，“证据。”
小朋友茫然抬头：“啊？”
秦渝再一次询问：“我是你父亲的证据，我不需要血缘证明，我不信这个东西。”
星际时代，很多东西都能伪造，虽然一定会有被发现的风险，但秦渝见过太多了。
他见过高层的女儿被绑架后用机器调换脑电波导致性情大变，换了个人；
见过为了利益铤而走险坑蒙拐骗取精子，甚至还有挺着肚子认亲……
秦渝孤家寡人，不需要这些羁绊，自然也会对每一个上门认亲的人都抱之警惕。
这可就难到一一了，他哪怕再聪明，也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是小爸爸的儿子呢？
见小朋友纠结得不行，秦渝轻敲桌面，“如果答不上来，那我只能送你回去了。”
一一听完着急了，“那，那你要听什么呀？”
过分急切的小朋友双手松开了自己，往前扑到秦渝怀里，抬头眼中全是大大的疑问。
秦渝僵硬地站在原地，软乎乎的小朋友紧紧贴着自己的腰，像是棉花糖一样，还带着奶香，特别乖巧。
作为帝国顶级alpha之一，平时秦渝哪怕信息素收敛得很好，也还是会给别人很大的威慑感。
加上他常年征战身上全是杀气，就连他副官也只敢在一米开外的范围内和他交流情况。
秦渝的元帅府更是除了管家，全都是机器人。
所以，对于这么软小的一个孩子，毫无障碍地碰到了他，他心底生出了浓浓的惊讶，以及……满足？
秦渝又沉默了。
他无法解释自己奇奇怪怪的状况。
一一也没察觉到自己距离太近了，小爸爸上个世界太和蔼可亲，小朋友已经习惯这个距离了。
“我不知道怎么证明，但你说，我都可以证明的！”
一一想，难不成要考验他对爸爸的了解有多少？
这也不是不行，他比弟弟聪明，记住的东西多很多，一定可以答对的。
一一还在思考着，面前的小爸爸已经挪了挪步子：“不必。”
他手伸在半空中半天，还是面色复杂地落在一一的背上，语气不变，“我信你，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一一抬头，乖乖地听爸爸问。
秦渝想了想，斟酌了下措辞，“你……不怕我？”
小朋友眼底茫然加重。
秦渝换了种表达方式：“离我这么近，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吗？”
小朋友眨眨眼，似乎还是不理解。
秦渝闭了闭眼，再换一种方式，“你还没分化吧，抱我这么紧身体没有不舒服？”
“没有，”一一想了想，“爸爸你不舒服吗？”
秦渝语气快速：“没有。”
“哦，”一一低头，伸手捏了捏爸爸腰上的肉，抬头试探，“一一为什么要不舒服呀？”
说完，他不确定：“那，那我要不要不舒服呀？”
秦渝：“……我知道了，闭嘴。”
一一闭嘴了。
不过很快他又拽了拽爸爸的衣服，抬眸满是期待：“那，那我可以叫你爸爸了吧？”
秦渝僵硬地回答：“可以。”
肉眼可见的，小朋友松了口气，秦渝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算了，对方本来就神秘，他留下孩子也是为了观察……
对的，一定是这样。
秦渝想着，不着痕迹搂了搂孩子，将孩子抱紧，面色不变：“带你去吃……”
“咚咚。”
秦渝皱眉看向门口，管家站姿非常标准，看着元帅没有一丝一毫地表情变化。
“说。”
“是这样的元帅，”管家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邀请函递了上去，“陛下邀请您明天去皇宫陪他吃早餐。”
秦渝手指摩挲了下，“知道了。”
说完，他不顾管家果然如此的神情，抱着一一就准备往浴室走。
“通知陈琦，明天带童装过来填满衣帽间。”
管家虽然惊讶，但面对元帅长久的习惯，他还是稍稍倾身：“是，元帅。”
说完，元帅早就进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响了起来，管家静静站了会儿，表情生动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掏出光脑就对陈琦一顿输出。
【八卦前线记者：@陈琦，元帅让你明天带童装过来，尺寸是***，一定要填满元帅的衣帽间。】
【八卦前线记者：另外，说好的开荤，你们送个儿子过来？？？】
【八卦贴身记者：？？？童装？填满衣帽间？元帅自己的衣服都不到十件，我这得填多少？】
【八卦外围记者：什么儿子？我们送的是全帝国最有名的那位美人明星邵明月啊！】
【八卦前线记者：谁知道呢，反正元帅吩咐了……】
管家字没打完，那边，秦渝突然从浴室冒了出来，“宁承。”
“到！”宁承挺起脊背行了军礼。秦渝定定看了他几秒，这才缓缓开口：“填一半，另一半等之后填。”
“尺寸我发你，一定要合身，钱不重要。”
“懂了！”宁承答应下来。
看见元帅再一次返回，宁承摸摸自己后脑勺，倒是没心思八卦了。
他反倒开始好奇，这个孩子到底凭什么获得元帅喜爱，被留下来的。
他们元帅不是那么禽兽的人啊！！！
*
同一时间，希希要哭不哭地窝在床上，看着顾蕴书的狗勾眼全是控诉。
顾蕴书有些受不住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真庆幸自己寝宫没人，不然现在小盆友的出现一点都藏不住。
“叫什么名字？”
希希捏紧小拳头，语气冲冲的：“不告诉你！”
“你坏，你凶崽，我就不，不跟你说！”
小朋友不知道是不是上个世界仓促离开留下了点毛病，现在一紧张生气就结巴，将小笨蛋演绎得淋漓尽致。
顾蕴书闻言，故意沉下脸，“不说？行，我这就叫人送你去后院喂狮虎兽。”
希希被吓了一跳，“真，真的？”
顾蕴书看小朋友被吓住了，这才缓和下来，“知道就……”
他的就说不完全了。
面前的小朋友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流，一点都不需要酝酿！
最恐怖的是什么？
小朋友哭起来没有声音，只有鼻尖红彤彤的，眼眶湿润，晶莹的眼泪更是顺流而下，不给顾蕴书反应的时间。
顾蕴书下意识站起来，发现不妥后又讪讪坐下，脸色不太好：“哭什么……咳咳……”
他才真被吓到了，这废柴身子不经吓，不由得轻咳出声。
怕小朋友被传染，他捂着嘴咳嗽的。
希希被大爸爸的废给惊到了，连眼泪都断了一瞬，“爸爸？”
小朋友像个毛毛虫一样挪了过来，语气放软，有些埋怨，“大爸爸就是坏蛋，都不记得我了，还要我来哄你。”
“也就小爸爸受得住你，”嘀咕完，希希非常大方地拍拍胸脯，“我叫希希哦！大名叫，叫璟衣，和小爸爸姓！”
顾蕴书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似乎找到了怎么应对的方法。
他轻咳一声缓和了嗓子，声音轻轻的：“你小爸爸是谁？”
问归问，但顾蕴书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了。
不得不说，第一军团长倒是下得去本钱，连自己儿子都能送来当棋子。
拿一个孩子来羞辱他？
不知为何，顾蕴书一想到希希是这个棋子，心底就非常不舒服，不是自己能力遭受质疑，而是小朋友被利用。
不对，他怎么会对这个闯进来的小朋友产生怜惜？
顾蕴书脸色难看，觉得自己肯定是中招了。
他还在胡思乱想，希希脆生生地开口：“我小爸爸在元帅府哦！他，他超腻害的！”
希希说着不过瘾，还比了比动作，“那么大的房子，哥哥就在那边哦，希希都想哥哥了。”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小爸爸和哥哥呀？”希希抬头，期待地问顾蕴书。
顾蕴书被希希的那句“元帅府”给定在了原地，他看着这确实有秦渝四分像的小朋友，表情有一瞬的古怪。
“你爸是秦渝？”
希希茫然了一瞬，在顾蕴书补充是元帅的名字后，希希毫不犹豫地点头。
元帅府，肯定是元帅在的地方吧？
顾蕴书又问了一句：“秦渝让你叫我爸爸？”
希希摇摇头，又点点头，“是你们商量的呀，说是两个爸爸不好叫，所以你是大爸爸，小爸爸是小爸爸，这样就不会弄混啦。”
语气欢脱，尾音上翘，希希又找到了大爸爸笨蛋的地方，超级开心。
但顾蕴书这时候脑袋更乱了。
他甚至理不清现实和虚假，怀疑自己现在正在做梦。
或者说，他忘记了一段记忆。
不然，他怎么会和秦渝商量着，谁叫大爸爸谁叫小爸爸？
顾蕴书脑子里转了一圈近期记忆，确定没有遗漏，对这个满嘴谎话的小孩已经有些厌恶了。
他缓缓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似笑非笑，语气冷漠，“我说小孩儿，谁派你来的？”
不等希希回答，顾蕴书眼神更冷了，一直靠阻断剂压制住的信息素也不要钱地往外冒。
“上一个骗我的人，现在已经被我扒皮抽骨，炖汤喂……”
他话音未落，小朋友突然吸吸鼻子，“好香呀。”
心大的希希舔舔小嘴巴，“爸爸藏，藏棒棒糖了嘛？”
顾·信息素超甜·蕴书：“……你不怕我？”
他破3s的信息素，凑近都会让未分化的孩子出事的，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竟然只剩下迷惑性的甜味？
难以置信间，顾蕴书听见小朋友特别为难地开口：“我怕小爸爸，小爸爸会在希希算不出来的时候罚希希贴墙面壁。”
“但大爸爸不会呀，大爸爸只会让哥哥教崽崽，然后去找小爸爸睡觉！”
五岁的听话崽能怕什么呢？他的两个大家长甚至没有对他生过气！
加上希希确实心大，这认亲搞得特别的敷衍。
顾蕴书看着小朋友瘪着嘴巴摸肚子说自己饿了，心情复杂地找机器人定了晚餐。
他大拇指摩挲着自己的权杖，看着这个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崽，对这孩子是自己的种并不怎么怀疑。
但顾蕴书不在意孩子怎么出来的，无非就那么几种可能，他在意的是，自己冷心冷情，一生情感也就给了那个人。
是绝不可能对血缘妥协的。
所以，他在面对这孩子的重重奇怪表现，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思考间，小朋友已经开始抱着漂亮的小碗狼吞虎咽了。
他一边呼噜呼噜地吃一边娇气地开口，“希希今晚能不能和大爸爸睡呀？”
顾蕴书：“不……”
“肯定可以的吧，哥哥没在，希希不想自己睡！”希希眨眨眼睛，亮晶晶地看爸爸，“小爸爸不在，你们不过二人世界啦，希希肯定可以和爸爸睡的！”
这话说得毫无逻辑，也不知道这小朋友是在说服家长还是说服自己。
大家长定定地看着小朋友，鬼使神差道：“好。”
“好欸！”
小朋友听到好消息，多吃了一碗面，最后又因为吃太多被他体弱多病的老父亲抱着去开治疗仪，洗澡刷牙，折腾了大半天才可怜巴巴地窝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大爸爸。
而被他看着等着的大爸爸则深吸一口气，输入了好多命令，这才视死如归地上了床。
不对劲，这发展怎么也不对劲。
等明天秦渝过来了，他一定要将这个拖油瓶扔给秦渝……
不，让秦渝留着宫内，帮他养糟心儿子！就不会弄混啦。”
语气欢脱，尾音上翘，希希又找到了大爸爸笨蛋的地方，超级开心。
但顾蕴书这时候脑袋更乱了。
他甚至理不清现实和虚假，怀疑自己现在正在做梦。
或者说，他忘记了一段记忆。
不然，他怎么会和秦渝商量着，谁叫大爸爸谁叫小爸爸？
顾蕴书脑子里转了一圈近期记忆，确定没有遗漏，对这个满嘴谎话的小孩已经有些厌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