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大堂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魁梧大汉,他方脸大耳,狮口阔鼻,一把大胡子已经花白,正就着灯光查看案几上一份厚厚的册子。此人正是光禄大夫、世袭陕州刺史、宣抚河北大使杨义臣,此次进驻河间府的骁果军统帅。
杨义臣功勋彪炳,早年为陕州刺史的时候屡次大败突厥达头可汗,让达头可汗恨之入骨。杨广即位之初,汉王杨谅谋逆,当时的代郡总管、如今的涿郡太守李景被围困,情势岌岌可危,杨义臣奉诏率军出击,大败叛军救出李景及其所部。大业五年率军征伐吐谷浑,斩获牛羊无数、首级数千。三征高句丽都随驾出征,鸭绿水大战中为先锋,和高句丽大将乙支文德交手,一日七战皆胜,令高句丽人闻名丧胆。
只可惜杨广兵败之后要找替罪羊,性格耿直刚烈,不会谄媚之术的杨义臣首当其冲被免职。直到这次罗成诛杀李天乙,引发一连窜的反应,杨广为了确保天节军无侧翼之忧,才重新启用老将杨义臣,除了官复原职之外,还任命其为河北宣抚大使。
“进来!”杨义臣声音十分洪亮。
“启禀大将军,城外有数名天节军士卒声称有紧急军情禀报,这是他投进城来的信件和腰牌。”
杨义臣先拿起腰牌看了看,确认是天节军信物,然后才拆开信件看了起来,看完后马上吩咐道:“放来人入城,速速带来见本将军!”
“喏!”
片刻之后,罗成和秦九几人被放进了城,在一名骁果军小都统的带领下向城中赶去。罗成上次寻找矿脉的时候,也曾经在此地停留过两日,因此对城中并不算陌生,变化最大的就是街上巡逻都换成了骁果军的将士。
这小都统有些沉默寡言,罗成问了几个问题,他都以点头或者摇头作答,罗成也就放弃了打探消息的念头。不一时到了太守府外,看到那面‘杨’字大旗,罗成有些激动地深吸了口气。
秦九等人被留在大门外,小都统让罗成留下兵器,自己又粗粗搜了一番,这才带着他走了进去。
到了正堂外,那名护卫头领正要再搜一次身,里面传来杨义臣的声音,“不必搜身,让他进来!”
护卫头领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罗成,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躬身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罗成步入正堂,看了看杨义臣,抱拳道:“参见大将军!”
“好小子!哈哈,果真是你!”杨义臣脸色很是喜悦,指了指左手第一的座椅,“坐下说话!”
“谢大将军!”
罗成落座后笑道:“数月不见,大将军风采如昔,当真可喜可贺!”
“当日在鸭绿水大战中,你这小子可是凶狠的很,敢对着老夫直着脖子怒骂,怎么也学会说奉承话了?罢了,有什么事赶紧说!”
当日在鸭绿水之战中,罗艺身陷重围,天节军主力又在和敌军鏖战,抽不出兵力前去救援。罗成无奈之下只得向左军统领杨义臣求救,当时杨义臣正谋划从左路发起反击,于是拒绝了罗成所请。罗成大怒之下痛骂杨义臣,随即带着秦铁等七人就冲向敌阵,杨义臣颇为感慨,于是派出手下亲兵二百人前往相助,这才成功救出罗艺。随后杨义臣发起反击,大败乙支文德,也算是为罗艺被围出了口恶气。
历史上的杨义臣虽然是仅次于张须陀的平叛第二大将,但是结局并不好,擒拿格谦之后为杨广所忌,很快就被免职,其部下也被遣散,最终郁郁而终。而格谦所部随即复起,最终形成了大气候。罗成对这名大将还是有着足够敬意的,而也正因为有过袍泽之谊,杨义臣说话才如此直接不留面子。
罗成笑了笑,起身凑到身前低声道:“大将军,此次我天节军的计划是这样的……”
杨义臣听完后惊叹道:“好个大胆的计策!不会是你这小子想出来的吧?”
罗成断然否认:“小子只会打打杀杀,哪有这等本事?此乃涿郡大将军府诸人的共同谋划。”
“想来也是,你这小子竟然当着李景和郭绚之面诛杀李天乙,果然还是那个火爆脾性!哈哈,不过倒是很合老夫胃口!说罢,你急急前来想要老夫做什么?”
罗成也不绕圈子,直接说出了来意,“豆子岗如今有五万贼寇,家父带来的麾下只有一万多人,若是奔袭豆子岗出了差错,家父想请大将军施加援手!”
“唉!”杨义臣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锦囊里面装着一封信,竟然是杨广的密旨。
密旨中严令杨义臣,除非高鸡泊逆贼增援豆子岗或者进攻河间郡城池,否则这四万骁果军严禁主动出击剿贼!若是敢违背旨意,就会马上解除职务云云。
罗成虽然猜到了一些杨广的真实意图,不过还是一脸惊讶的问道:“圣上这是何意?”
“如今朝廷兵力捉襟见肘,圣上不想看到骁果军有任何损伤啊!此次四万大军进驻河间郡,主要意图只是为了震慑贼寇,等到天节军战事结束,这四万兵马还要原封不动的带回洛阳!其实依照本将军的意思,正好借此机会攻破高鸡泊逆贼,还河北之地一个清平!”
杨义臣低声说了这段话,期间不免叹了几口气。只是他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圣上此举,也是对你父起了猜忌之心,想要用贼寇来削弱天节军势力啊!’
罗成故作失望地长叹口气,拱手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大将军了,还望大将军多留心高鸡泊逆贼。末将的先头队伍此时只怕已经快到厌次了,末将告辞了!”
杨义臣看着罗成转身离去,再次长叹了口气,许久都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