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文彦心里难受,扑过去扯住他的衣袍,大声喊道:“师兄!你不能为了顾晏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啊!一旦走上这桥,命都会没有……”
“我愿意。”
厉文彦傻了,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
江寒舟垂眸看他,向来深邃的眼眸里泛起红血丝,像走火入魔了般,教人不寒而栗。
他踢开厉文彦的手,终于决绝地踏上了那座索桥。
厉文彦怔怔看着,突然狠狠捶地,后悔万分。
如果他早点把顾晏的消息告诉师兄,是否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桥下的山风似乎更大了些,呜咽着,远处传来几道鸦声。
江寒舟身形晃了晃,一眨不眨地看着棺材里的美娇娘,一瞬间,心如刀割。
今天出门前,他都想好了,等此事一了,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带她回京成亲。
才一天不见,她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的美娇娘,本该在锦衣玉食里娇养着的,怎么能躺在这般污秽的装满药材的棺材里?
不再吵闹,不再微笑,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面容平静。
似乎也没了呼吸。
浓浓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身后传来一道高过一道的呼喊声,他仿佛都听不见,只想快点走向前。
这时,索桥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有人在另一头,砍着锁链。
桥身骤然摔落,他在身子坠落前,猛地扑过去,把顾晏抱入了怀里。
“师兄——”
厉文彦瞪圆了双眼,面色惊恐。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爬上侍卫的后背,驾马车一样催促着,“快!去悬崖下找人!找不到人,你们提头来见。”
侍卫背着他撒腿儿就要跑,却被白青伸手拦住。
他抬头,红着眼,怒喝:“你主子都掉下去了,你还有功夫来阻拦我?”
“厉小公子,找人的事,交给属下。您要留在这里主持大局。”白青硬邦邦道。
“主持个屁大局!”厉文彦怒吼,“我师兄掉下悬崖生死未卜,什么事能比他的身家性命大?”
白青却很坚持,“这是主子的意思。您必须留下。”
说完,他就带着人离开。
厉文彦心烦意乱地在侍卫后背上扭动,但扭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想起了白青的话。
这些药人怎么样,根本就与他无关。
可眼下师兄生死未卜,这里的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
于是,他喊来自己的暗卫,与方和的人一起,很快就找出了那条山中密道。
两方人马钻了进去,寻找那些棺材的踪迹。
……
而此时,索桥另一端,苏晋北负手而立,垂眸盯着悬崖底下。
山风从底下吹上来,他在崖边的身形越显瘦削,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寂寥。
按理说,看到江寒舟和顾晏坠落悬崖,他应该会感到很高兴。
那么深不见底,肯定没命了吧?
可他摸了摸心口,突然感觉某处空落落的,像是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山风呼呼地刮过,冻得他手脚僵硬。
这时,一道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公子这是为他们感到难过吗?”
苏晋北身子一僵,稍稍调整了下表情,才转过头,温和笑道:“白少爷,难过这词,从何说起呢?”
白文广负手而来,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打量,“我还以为,你被顾晏的倾城容貌迷住了,看到她就这么掉下悬崖,心中不舍呢!”
“那白少爷可就真的以为错了!”苏晋北笑容更加和煦,回答地滴水不漏,“女人如衣服,没有这件,还会有下一件。我可不是大理寺卿那种只穿一件衣服的人。”
白文广点点头,“那就好。来之前,我让眉儿准备好了庆功宴,庆祝今晚能除去咱们共同的敌人。说起来,眉儿前几天可还念叨着你这个表哥呢!”
“恭敬不如从命!白少爷,请!”
白文广便转身离去。
苏晋北回头看了眼漆黑的山谷,敛起眸底复杂的情绪,跟了上去。
……
安义县客栈里。
顾眉听到消息,当场拍手笑出声来,“白少爷,表哥,顾晏真的掉下悬崖了吗?”
“我俩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白文广揽住她的腰,一起坐下,“你不是很讨厌那位顾二小姐吗?这次我帮你报了仇,可还满意?”
“满意!眉儿可满意了!”
顾眉瞥了眼一旁静坐喝茶的苏晋北,突然趁没人注意时,偷偷地亲了下白文广的脸颊。
“这样就想敷衍我?”白文广摸了摸脸颊,笑得一脸暧昧。
顾眉面飞红霞,嗔了他一眼,“白少爷,你还想怎样?”
白文广被她那一眼看得心猿意马,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你……你真是……”
顾眉脸色更红了几分,娇羞似的点了点头。
白文广这才心满意足地点头,喝了杯酒,与苏晋北说起了话。
趁这时间,顾眉走下楼,吩咐客栈的人赶紧上菜。
三人很快就酒足饭饱,说起了今天晚上的事情。
白文广瞥了眼屋子里的第三个人,笑道:“苏公子,今天胃口似乎不好?可是刚才的事情把你吓到了?”
“这倒不是。”苏晋北温和笑了笑,态度比较平静。
顾眉瞧见白文广眯起眼,生怕他开罪了自己的表哥,连忙岔开话题,“白少爷,虽说顾晏和大理寺卿都掉下了悬崖,可我心里总不能放心。”
“你想说什么?”白文广对她向来很有耐心。
放在桌下的手,也不安分地抚上她肉肉的大腿。
顾眉按住他乱动的手,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两人掉下悬崖后,他们的人肯定会去崖底搜索。咱们是否也需要派人去看看?”
白文广眯起眼,“你担心他们没死透?”
“万一呢?”
“那悬崖深不见底,两个大活人掉下去,怎么能活得下来?表妹是否太杞人忧天了?”苏晋北突然开口。
他静坐了好一会儿,似乎情绪不是很高,突然出声,却让其他两人颇感诧异。
有些古怪。
白文广狭长的双眸里倏地闪过一道暗芒,却道:“我觉得眉儿言之有理。既然设局取他二人的性命,自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不用担心,我早已派人去崖底等着。若是他们死了,倒也省事;若是没死,那就再送他们下地狱吧!”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提前了解到崖底的情况。
江寒舟必须要死,但顾晏可是炼药人的好苗子,能救回来,自然是最好的。
这些事情,就不必对这对表兄妹提起了。
苏晋北听了他的话,神情依旧淡淡的,只是垂眸继续喝着茶。
……
厉文彦回到客栈时,白文广的“庆功宴”还没散场。
大堂里灯火通明,掌柜的和诸多小二打着精神听候吩咐。
酒水饭菜不停地往楼上送。
厉文彦默默回到房间,听着客栈里的动静,满脸戾气。
他很清楚,这客栈里住着的白文广等人,就是害他师兄的罪魁祸首。
“公子,要不属下去剁了他们?”他的随身侍卫提议道。
他瞪了眼侍卫,“你闲的?闲的就去运棺材!”
提起这个,他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切。
他与方和带着人从山中密道去追踪那些棺材的下落,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周折,结果没走多久,就遇到了那些人。
方和带来的那些人武力勇猛,将人全部就地砍杀后,直接把棺材抢了回来。
而白文广已经回到客栈,开起了庆功宴!
这人是傻的吧?
是对自己过于自信,料定他们找不到,还是根本就没想过防备他们后续的追踪?
一想到师兄被这样蠢的人算计,他心里也十分膈应,砰的放下茶杯,怒道:“你们想想有没有什么阴损的招儿?”
现在,师兄生死未卜,他不能再多生事端。
但不妨碍他私下教训那几个人。
他的侍卫也比较奇葩,很快就想出了个法子,“公子,要不咱们就给他们下药吧!”
“下什么药?”
“属下听说,那位丞相府的嫡子似乎身体不太好,曾经伤到了那处。若是给他下一剂猛药,说不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废了他。试想,还有什么比废掉一个男人更有意思的?”
厉文彦双眼一亮,连连点头,“这个不错。你赶紧去办!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既然是猛药,务必要一次到位,彻底废了他!”
“是。属下一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厉文彦不知道,江寒舟让白青去做但没做成的事情,被他阴差阳错地做了出来。
于是,当晚客栈的人听了一晚上的男女浪叫。
第二天,白文广彻底瘫在了床上。
还没来得及去请大夫,却听手下来报,那批药人被拦截,双方已经开始闹起来了。
他拖着“病体”,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