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清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一副“你不懂人心险恶”的模样,“二小姐,你可能低估了江大爷的结仇程度。不管是楚王,还是大理寺卿,想要他倒霉的人不计其数。金陵不比京城,不是江大爷的地盘,总有些不信邪的人来找他的麻烦。”
江寒舟也想到了这点,对他道:“白青有事,不能给你。我再给你安排几个。”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林逸清眉飞色舞地感谢他。
顾晏眸光狡黠地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情?”
江寒舟、林逸清齐齐怔住:“什么?”
“除了药材,难道不该去惩治那罪魁祸首?”顾晏一脸严肃道,“把药人运回金陵的事,一共有两个人参与其中。白文广已经感染疫病,剩下一个关荣山,现在在做什么?”
经她这么提醒,江寒舟倏地坐直了身子,就连林逸清都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问道:“在你看来,关荣山会怎么做?”
顾晏咬了咬唇,设身处地地想了下,说道:“如果是我,极有可能准备逃离金陵。药人既是他炼制,想必也清楚用药的时间间隔,以及药人感染的可能性。虽不知关荣山和白文广在安义县达成了什么交易,才没拿回那些药人,但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关荣山可能就在等着白文广感染上疫病,或者说,他在等金陵城的疫病蔓延。如今既然等到了这个结果,他肯定不会再留在金陵,否则岂不是自讨苦吃?”
林逸清迟疑道:“按照你的意思,接下来该如何做?”
顾晏略一思忖,就道:“其实也很简单。江大人直接带人堵住他出逃的路,不就可以了?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什么意外收获?”江寒舟好奇道。
顾晏眸光流转,笑吟吟道:“你想呀,既然药人是他炼制的,有没有可能知道遏制疫病的办法?去年那批炼制的药人,又去了哪里?”
一想到自己差点命丧悬崖,甚至还与关荣山有关,她早就想好好出这口恶气了。
可她不方便出手。
只能,寄希望于他人。
林逸清闻言,眼里满是欣赏之色。
他之前做的准备,虽然不是完全无效,但总归是凭借以往的治疗经验而来,不一定能应付所有的可能。
关键是,谁都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情。
若是他的法子行得通,自然皆大欢喜。行不通,只能从根本源头上找出路。
江寒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放下筷子起身,“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拜访下这位江南巡抚。吃完晚饭后,就让白青送你回去。”
“白青跟你去,”顾晏拒绝他的好意,“不过是回府而已,不用这么麻烦。倒是你,在外奔波,要千万保重……”
“哎呀呀……酸死了……”林逸清掏了掏耳朵,做出一副呕吐的模样,打趣道,“顾二小姐,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开始担心未来的夫君啦!”
说得就挺阴阳怪气的。
顾晏闹了个大红脸,转过身,没再说话。
江寒舟踢了下林逸清,把他赶出去后,才走到顾晏身边,柔声道:“林逸清那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他说的话,你就听听,不必放在心上。”
顾晏:“哦。”
江寒舟:“……”
哦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想明白,顾晏突然转过身,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过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轻声嘱咐:“夜晚天凉,别冻着了。”
说完,就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江寒舟愣了下,手拿着披风的系带,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些年,他走南闯北四处征战,一应事情要么自己打理,要么就交给近身侍卫。
突然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待他,尤其那人还是未来的小妻子,他便有些不知所措。
怪不得都说,温柔乡英雄冢,他感觉自己都要沉溺其中了。
白青进来催促他,却见他傻了似的站着,便问:“主子,发生了何事?”
“哦,没事,”江寒舟骤然回神,系好了带子,突然拽了拽披风,问道,“这披风如何?”
白青:“……”
第一次不知道主子要说什么。
江寒舟又问了一遍,“这披风不觉得很好看?”
白青:“……好,好看。”
“这就对了。”江寒舟像是终于找到了知音,留恋似的摸了一把,笑道,“这是未来的王妃给我披上的。”
语气还挺炫耀。
白青脑子没转过弯,但不影响他最直观的判断。
恕他直言,主子这样子挺傻的。
江寒舟浑然不在意,短暂的发傻过后,马上就恢复了常态。
他带着手下一队人,直接去了巡抚别院。
……
此时,巡抚别院里,灯火通明。
方和提着衣袍,急匆匆地跨进花厅,禀报道:“大人,东西都差不多准备好了。只是,大小姐那里,可能会有点麻烦。”
关荣山正负手看着墙上挂着的苍松图,闻言便问:“什么麻烦?”
方和:“大小姐不想离开,也不让下人收拾行李。”
“那你去告诉她,走,或者死,她自己选一个。”关荣山面色冷酷道。
方和暗暗发苦,但也不敢耽搁,直接走了出去。
不多时,他再回来,表示事情已经解决掉。
看着别院里来来去去搬运行李的下人,他不禁担忧道:“大人,这么晚了,城门都已经关了,何不等明天再离开?”
“你懂什么?”关荣山却道,“丞相府别院那里的消息传来了?”
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方和一怔,第三次回答:“启禀大人,属下已经确认,白少爷已经感染上疫病,甚至连林神医都无法医治。”
“这么说来,他是必死无疑了。”
“……不出所料,应该是的。”
关荣山一脸得意,“也怪白文广不自量力,仗着有个当丞相的爹,就敢从我手底下抢东西。现在,也该让他尝尝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
还在安义县时,他故意把药人送给白文广,也是为了等这一刻。
好在,一切都没让他失望。
方和还是不明白,“大人,既然白少爷已经感染上疫病,为何还要离开?咱们这边买的药材,都还没能收回来!”
此次,他们来金陵,一方面是为了炼制出成型的药人,并从金陵运出去,高价卖给那几位主顾,从中赚取利润;二来是为了买药材,为明年的药人炼制提前做准备。
说来也晦气,两件事都被人插手,没有完成!
怎么就提前离开了?
关荣山眼里精光闪闪,道:“你只看到表面,却没用脑子想想,今天金陵城内不是出现了感染疫病的百姓?若是再留在这里,虽不至于被感染,但也存在极大风险。再者,药材倒是其次,但你别忘记了,这金陵城里还有个大理寺卿,一旦被他盯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个江寒舟,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横竖此人也不会在金陵待太久,他就算要买药材,为来年做准备,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方和闻言,顿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大人英明!属下愚钝,一叶障目还不自知!”
“不怪你。”关荣山摆摆手道,“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自然看得就长远了。”
方和连连奉承。
不一会儿,管家就来禀报,一切都准备完毕,可以出发了。
关荣山大步走出来,门口已经停着几辆马车,他在方和的搀扶下坐了进去。
车队很快就启程。
刚要驶出巷子,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哒哒马蹄声,年轻的侍卫们在前方开路。
前呼后拥之中,一年轻男子骑在金羁黑骏之上,藏青披风猎猎翻飞,眸光凛冽入骨,有着比冬意更加冷冽的锋芒。
这些人一字排开,堪堪堵住了关荣山的车队之路。
为首之人,就是一脸冷肃的江寒舟。
方和心神一颤,险些从车门处栽下来。
这时,车内传来关荣山的问话,“方和,怎么停下来了?”
“大人,江……江大人……”
颤抖的声音,带了几分惊骇,关荣山倏地掀开车帘,当看到高居马上的江寒舟时,脸色稍稍一变,不得不挤出笑容道:“江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寒舟不答反问,“这大半夜的,巡抚大人拖家带口要去哪里?”
关荣山道:“巡抚府那边有点急事要处理,这才连夜出城。若没其他事,就此别过。”
“巡抚大人怎么知道没其他事?”江寒舟摸了摸披风系带,道,“今天金陵城内出现了些异常,城门严禁进出。巡抚大人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来人!护送巡抚大人回府!”
一众侍卫立即上前,把车队包围。
关荣山见状不妙,当即沉下脸,问道:“江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城内危险,我也是为了巡抚大人着想。”江寒舟道。
关荣山深吸一口气,忍住骂娘的冲动,“江寒舟!你是大理寺卿,不是金陵知府,你没有这个权利来阻拦我!”
“来之前,我已经跟金陵知府打过招呼了。”江寒舟淡淡地说着,大手一挥,年轻侍卫们立即翻身下马,手脚利落地卸掉马车的车轮。
砰砰砰——
马车下坠,关荣山身子剧烈地晃了晃,脑子好几次都磕在车门上。
“江!寒!舟!”
嘶吼声响起,关荣山扶着方和的胳膊,狼狈地下了车,气得身子发抖!
这个人,简直不按常理出牌!
拦不住他的人,就卸掉他的车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