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一闪身我就已经站到了韩素香面前,伸手扶在她的肩膀上。
一时屋里变得非常地安静,大家都紧张地注视着韩素香,而韩素香则看着我眼神晃动,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胸口激烈地起伏着,良久,才逐渐恢复了平静,抬起手在我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稍安勿躁。”
我心说该稍安勿躁的人是你吧?不过没敢说出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坐在了她旁边。
“不要轻易说下地狱的话,”韩素香轻声对李斯说,不过语气里尽是居高临下的长辈口吻:“我在那里待了三百年,所以我有足够的发言权。如果可能的话,一秒钟你也不会想去那里。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似乎生命只有几十年而已。可是站在我现在的角度再看,过往的经历中,活着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之后还有难耐的亘古长夜,还有无尽的折磨。记住,死亡,不过是另一个开始……”
李斯没说话,脸色苍白,退了一步坐在沙发上,看着韩素香。一旁的吕萧山倒是看上去神色平和,正在把那块劳力士戴在自己手腕上。另一边的宋伊凡则又倒了几杯酒,分别递给我们。
“跟我们说说你的过去好吗?”宋伊凡柔声对韩素香说一边把一杯酒递给她。
韩素香点头致意,接过酒杯,想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过去太久远了,那时我和道衍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家破人亡了。整个龚家庄一个活口都没有,太惨了,连鸡犬都不留!我那时候以为道衍也死了,悲伤了好多年。谁想到十年之后,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而且练就了一身本领。”
“他那次回来了三天,来向韩村和柳家借人的。于是十个人跟他走了,半年后,他自己回来了,那十个人都死在了外边。他自己也落得满身伤痕。”
“在我记忆力,道衍只是一个孩子,比我大一岁,却比我幼稚的多。十年里无数次梦见他都是那个形象。可是再见他,他已经出落得仪表堂堂了,而且学识丰厚,还结交了一批江湖上的朋友。等了十年,终于再见他,却觉得他很陌生。”
“而他,也真的是变了。想来任谁经历那种家破人亡的巨变,心里都会改变的。他对我很好,只是他的心思更多在报仇上。我觉得他都没认真看过我……”
我们大家静静坐在周围,听着韩素香讲述她跟龚道衍年轻时候的事情,零零散散,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一旁的李斯早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吕萧山也时时走神,不停地打着哈欠。我坐在韩素香身旁骑虎难下,只得耐心陪着,只有宋伊凡听得很认真,时而还会询问一些细节或者击节赞叹或扼腕叹息。俩人聊得这叫一个带劲儿!
终于我也不知不觉睡着了。突然惊醒的时候是她俩在往卧室搀我。我实在是困了,索性由她们了,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醒来。黑暗中,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在我身上游走。借着窗口稍微发亮的微光看,是宋伊凡。
不知道为什么,宋伊凡很是主动热情。那感觉,就仿佛我是一份食物,而她,则像一头饥饿的小野兽一般。仿佛要将我撕烂吃进肚子里……
许久许久,当我们安静下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宋伊凡要起身穿衣服,被我拦住了。她犹豫了一下,也就安然躺回去,顺手从床头拿了一支烟点着。
“韩素香睡了?”我问。
“她说她不需要睡觉。”宋伊凡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说:“去看夜子的资料了。唉,也是个苦命人……”
我脑子里回味着宋伊凡的话,半晌没想明白什么意思。待我想问的时候,却见她叼着烟就睡着了。轻轻从她嘴里把烟拿下来自己叼上,我起身穿衣服,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出了卧室,想去厨房,犹豫了一下,这套房子配备的自动咖啡机声音太大了,于是打开门,直接下了23层。
夜子他们那边的房门就没关,我一推就开了。看见韩素香正伏在办公桌前的电脑上,专注地看着什么。我迟疑了一会儿,开口说:
“欸!我煮咖啡,你喝吗?”
“我有名字,不叫唉!”韩素香头也不回地,没好气地回答。
“嗯,那个……”我有点尴尬:“我该怎么称呼你?”
韩素香抬起头来,笑了。
“也是,咱俩要是论(发‘吝’音)起来,还真是不好论!”她自己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总不能让你叫我祖宗婆婆吧?算了,反正我原本也不是这皮囊的样子,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哦,那我叫你素香?怪老气的!我叫你香香好了!”我嬉皮笑脸地说着,一边走向另一端的咖啡机。
“你说什么?”我听到身后一声尖利地声音喊道!
“我说,我叫你香香呀?”我转头不解地看着她:“这也犯忌讳吗?”
韩素香已经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我,嘴唇有些颤抖。我能感觉到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没事,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好了。”
虽然这么说,我看见她依旧在死死地盯着我看。仿佛可以从我身体里看出什么似的。
我打开咖啡机,几分钟之后,调制出两杯香浓的咖啡,端着走到她旁边,递了一杯在她手上:“这个时代的产物。尝尝。”
韩素香终于展颜一笑,接过我手中的咖啡,坐回电脑前:“别拿我当老古董,这些天在韩真那我把该了解的都了解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