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知道吴斌要表达的观点是什么了。
他现在确确实实是在帮他，但是他却又并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吴倩云，更不是为了单纯的为了他自己，他只是和吴倩云有着相同的思想，那就是孙淼这个家伙必须要死而已。至于其他的……比如吴倩云励志想要恢复校园的事情，他不仅不支持，还极其的抵触。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和吴倩云这个母亲关系不好的原因，不然上一次吴倩云见到他之后也不会用链子拴住他的手脚避免乱跑。
而至于吴斌为何会产生这种抵触情绪，大概就和赵昭有关。在一个孩童的眼中，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初中生，他虽然是亲手害死了赵昭，但在他看来，真正害死的赵昭除了自己以外，那些恶意的流言蜚语更是凶手。排除掉罪魁祸首孙淼，所有参与了当年事件的人都该死……包括他的母亲吴倩云。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与其不合最关键的原因之一。
对于重建学校，他抵触的也不仅是吴倩云，更多的则是来自于这个社会的恶意。孩童的世界永远是纯真的，哪怕是一种恶意，那也是极为单纯的恶意，不带一丝杂质。他觉得既然这样的事件能够上演一次，那么必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更多。
就算当年的真相被公之于众，大家都清楚的知道了究竟谁是幕后主使，是谁害死了那几个学生，但这些也根本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毕竟活下来的人，很多也是间接参与了当年那件事的人，他们大多数都在网络上，亦或者现实中相信过“赵昭是毒杀晴晴的凶手”之类的话，或者发表过这般的言论。那么当真相水落石出后，谁会愿意再着重的提起那些事情呢？都不过是往事罢了……大众的视野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向前，没有人会愿意回首当年的不堪，更何况这些不堪还是由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即使你将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视而不见，最多也就是淡淡的说一句“都过去了”罢了。
人们的注意力很快的就会被其他事物所转移，他们都是间接的罪犯，他们当年口诛笔伐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严重可怕的后果。在得知真相后也更不会有人会自责，或以此作为参照。若是下一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们仍旧会拿起键盘，张开嘴，大声的随着“主流”的声音痛斥着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面的恶人，不管“他”是否真的是凶手，总之……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发泄的渠道、是一个可供他们展现自己“足够善良”“足够正义”的展示柜而已。
吴斌想的没错，周默也赞同这个观点。哪怕这里并非游戏世界，他也觉得这个理论是正确的。
毕竟现实生活中，存在着太多各式各样恶劣的事件了。也正因此，吴斌才从来都没有过要恢复校园的念头。他觉得，反正都是一群无法教化的“难民”，与其恢复原貌，等待着下一次悲剧的重演，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维持现状，让这帮压根就没有自主观念，不会思考的“牲畜”，变成一具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这样子岂不是方便多了？
可……这样真的好么？对于吴斌的态度，周默虽然赞成他的前半程观点，可是却并不认同他后面这种极端的方式。
周默不是白莲花，更不是圣母……相反，他甚至还有点自私，有点邪性。不过对于这件事，他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当然，他不是站在吴倩云的观点上，而是单纯从自身出发，他既不相信“人性本恶”的理念，也不赞同“人性本善”的观念。
他觉得，“人”天生的，只有“兽性”，而这种“兽性”却又是可以被教化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学校啊……还是一所九年一贯制的学校，它所代表的，就是一群未成年的青少年，而它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教育学生么？假如连一个专门教育人的地方，都自甘堕落，那岂不是这个世界就永远都没有“善意”存在了？
周默支持重开校园，但他更希望的是，在校园重开后，能够认认真真的，教导好每一位学生，同样的，也要保证所有的教师们品性端正。
尽管校园外，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上都会存在着各式各样奇葩的言论，或是恶语相向，或是如赵昭当年的处境一般被破了脏水，可只要学校内部保持着足够的理智，那么当初的惨剧断然不会发生。
何况，校外的环境如此恶劣，也只是“歹人”作祟，可他们的年纪普遍都是高于孩子的。只要每一所学校都能保持着善良的品德，那等待这一批无法教化的人老去死亡之后，待到如今这些在校园里受到优秀教育过的孩子们长大以后，岂不是这个社会也会变得越来越好了？
再往后，一代新人换旧人……整个社会都处在良性循环下，哪里还会出现当年的惨剧？
盯着眼前满眼失望的吴斌，周默心里思绪翻滚。奈何这些思想却无法告诉他，一是时间根本不够，二来是他自己也不觉得他能够说服的了眼前这个心已经死了的少年。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的在仅剩的时间里，帮助吴倩云完成之前的计划。
不管怎么样，尽管嘴上说着不想要修复学校，尽管再怎么与吴倩云不和，但是吴斌终归是现身的。并且他还有着同样的目的，那就是杀掉孙淼。
既然如此，别管是否真的能挽救一下这座校园，先将孙淼这个祸害除掉吧。至于其他的……则都是后话了。更何况真到了那个时候，周默也不觉得自己还能提出什么意见，毕竟那时候他大概率早就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了。
时间走得缓慢……
两个人，一大一小，三个脑袋，三双眼睛……紧盯着漆黑的瞳孔，嘴角微微划过一抹弧度，周默抿了抿嘴，极其轻微的晃了晃头，说道：“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
没有将刚刚的内心戏说出来，而是赞同了他的观点。
望着再度恢复成毫无表情的少年，周默淡淡的说道：“一切都过去了，再也没有比当年那件事更恶劣的了，所以……就此了断，也许真的还算不错吧。”
这番看似“赞同”的话语没有得到吴斌的肯定，但同样的，他也没有反对，只是眨了眨眼睛，默默不语。
“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召唤出赵昭，对吗？”周默再度问了一句废话，他也根本没有想得到答案，毕竟他随后又跟了一句：“如果我没有成功，你打算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