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就是一共在马头岭精神病院呆了近29年的病人!”
钟恬昕主任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匡辰。
“这么说……如果老罗的家人不来接他,他会呆到死为止。”
“我们有规定,病人如果出院,一定要家属来接。如果家属拒绝接回病人,医院也没有办法。家属不接,出于人道主义,也不能直接把人扔到家门口对不对。”
“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家属拒绝接收病人常用的理由是:在家里没人管,又发病犯事怎么办?真实的原因则是把病人接回家意味着要多一个劳动力去看护他,而在马头岭精神病院,不用花多少钱,搞一个套间,老罗就可以享受到很好的照顾。”
由于老罗不在协议的人选之内,加上他说话变得很艰难,匡辰没办法,只好凑上前去替他——这个在精神病院呆了29年的老人拍了一张相片。
他们离开第七间套房,在钟恬昕的带领下继续往廊道里走去,最后在一间单间病房前停下了。
“她是这里最正当年轻的,二十八九岁的年纪,我称呼她大小姐于莺莺。
“最近病情好转许多,本来是最适合接受你们访问的,因为家属坚决不同意,所以只能作罢。不过既然到了这儿了,我可以给你们口述一下。
“于莺莺她已经住了两年零六个月了,之前在多人套间住。她喜欢一整天都占着床,那天有一个别的病人在他的床上面睡着了,而我在走廊上巡视,于是她就在我的注视下狠狠的拔光了占她床的女病人的半边头发——她是一个有严重洁癖和狂躁症的人,不经允许是绝不同意有人睡自己的床的。
“虽然我们的护士说了很多次这里一向如此,但于莺莺还是闹着要换床单被套,护士也觉得麻烦,就告诉其他病人以后千万不要躺她的床。”
“于莺莺,吃药了!”
这时,护士推着车拿准备好的药过来找她。
那是一个小推车,里面有写着病人床号以及姓名的小瓶子,病患排队依次接过药,当场喝水服下。
值得注意的是,匡辰看到前面还有一个护士专门检查病人是否藏药的,通常病人都会自己张开嘴给护士看,也有被开了防藏药的医嘱,护士会扒开嘴仔细检查。对那些行动不便的病人,护士会把药拿过去给他们吃。
“嗯,听话。把药吃了,回床上呆着,不要乱说话,不要乱想。”
“……吃好药能抽一支……烟吗?求你了,就一支。”
“不行,一天只能抽一支烟,你今天已经抽过了。”
“求求你了……”
“那也不行,你要是今天抽了,明后天大后天的份全没了!”
于莺莺突然又说:“明天礼拜六,我老公来看我吗?他要是来,你帮我借一下手机呗,我给我老公打电话,让他接我出去,我就把东西还给他。”
于莺莺看到了窗外一直在看着她的钟恬昕主任,拼命冲她使眼色比手势。
那护士不比于莺莺大多少,或许是一时心软吧,犹犹豫豫地就把手机递给了她,她一把拿走跑到厕所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