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姓老爷子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带了几分心疼道：“城儿，你从小就是这种为别人着想的性子，唉！这件事你不要管，说什么爷爷也要替你出了这口气！” 说完，又气得胡须发抖的模样，指着郁凉道：“你三封急诏把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从圣山喊来，就是让我们看你中意的这个恶妇是如何欺负城儿的？！” 郁凉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老者。 那老者先是不让须臾的与郁凉瞪视，却逐渐在郁凉那等漠然中蕴含的威压之下败退下来，沟壑满布的脸皮一抽一抽，似很是生气的大喊：“目无尊长！目无尊长！” 郁凉漠然的冷笑一声，眼神在倾城身上微瞥，便淡淡的收回。 倾城惨白着小脸，声音似是因极度不舒服而直发颤：“教主哥哥……倾城的头好晕……” 说完，她身体摇摇晃晃的倒在了郁凉怀里，似是晕过去了。 那孙姓老者心疼的大喊着，便急匆匆的催郁凉赶紧把倾城送回去传大夫来就诊。 郁凉抿了抿唇，有些沉默的看了看倾城头上尚在流血的伤口，一言不发的将倾城抱了起来，向府中大步走去。 从我身边经过时，郁凉顿了顿，淡淡道：“她在北苑，你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这样冷淡…… 是在恼我对那老者动手？还是恼倾城头上的伤？ 我轻声应了。 我无暇他想，也没有那个心思再他想。 北苑，卿卿的房间。 丫鬟们已经换了新的床铺，新的被褥。卿卿面容惨白，毫无生机的着躺在锦被之上，双手还交握在腹部，曾经孕育过孩子的腹部。 曾经眼眸灿若辰星的少女，声音轻脆柔美如黄鹂的少女，想念着林昭天的少女，憧憬着腹中孩子的少女，就这样如一朵胜极荼蘼后残败的花，静静的躺在了这。 空气中依稀入鼻的血腥味，在提醒着我之前经历过多惨烈的一刻。 我静静的走过去，在床榻边坐下，握了握她曾经温热，如今却冰凉的手。明明应该纷杂万千的思绪，却是一片荒芜的空白。 坐了许久，我回过神，看向一旁肃手立着的大夫。 我见过这个大夫。某次我来找郁凉时，郁凉正在倾城的房间。当时似乎是倾城的旧疾犯了，还颇为风险。 把脉的似乎就是这个大夫。 我定了定心神，问他：“卿卿的死因是什么？” 他似乎有所顾忌，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头。 我对他们这种故意吊人胃口欲语还休的把戏此刻是毫无耐心。我冷冷道：“非得让我动手你才肯说？” 那大夫似乎有些生气，拉下了脸道：“姑娘心中有数，何必又来问我！” 我心中有数？ 这话什么意思？ 我方要再问，却听得珠帘乱晃，一个人影几乎风一般闯了进来，夹杂着一股极度愤怒之下的杀气，如出鞘的宝剑，寒芒慑人。 我眼皮一跳，几乎下意识的握住了袖间的星月绫。 待我看清眼前人影时，下意识放心之后，却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愤。 来人是林昭天。 他一身风尘仆仆，手里还执着马鞭，似乎方从千里之外赶来。 林昭天在卿卿床前停了脚步，带了些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床上毫无生机的少女。 卿卿活着的时候，想见他一面却不得见。待她死了，他却来到了她的床前。 即便他来了，但，他的表情有愤怒，有难以置信，却惟独没有伤心。 林昭天冷冷的斜了床边的我一眼，转身大踏步的掀住那大夫的衣领，恶狠狠道：“怎么会死了！人怎么会死了！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那大夫苦笑道：“左使，你这样，我也没法跟你好好说。” 林昭天冷冷的哼了一声，嫌弃似得松开了手，眼里的暴虐几乎压不住：“别以为你是专门为倾城看病的大夫，我便不敢动你！若让我知道你有半分罪责，你是知道我的手段！” 那大夫似乎想起什么，打了个寒颤，态度果然变得恭敬了几分。 “卿卿小姐的死因，是因气血逆流引发的大出血。我赶来时已然晚了，孩子大人都已是回天乏术。” 那大夫轻轻的喟叹一声，眼神往我这看了一眼。 我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林昭天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似乎很不愿意搭理我，压了压火气，有些烦躁的问：“气血逆流？好好的怎么会气血逆流！” 那大夫脸上又露出几分犹豫之色：“这……” 林昭天火大的举起马鞭便要抽下，那大夫才眼一闭，以一种大无畏豁出去的姿态快速的喊了出来：“是因为安胎药！安胎药的成分有问题！” 听到那句“安胎药”，我心里咯噔一下。 林昭天放下马鞭，阴冷道：“安胎药的成分有问题？是你的药方有问题，还是在熬药过程中让人下了药？” 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杀气毕露。 那大夫连连抱拳：“左使，我为圣女看病十数载，医术如何教中上下应该很是清楚。我看过药方，是药方的剂量上出了些问题……然那安胎药，”大夫又看了我一眼，“并不是我开的。” 我自然清楚不是他开的。 因为那安胎药，是我开的。 但我同样也很清楚，那药方，是极为中规中矩的安胎药，绝没有半点问题。 那大夫频频看我，其中传递的信息林昭天如何不懂。 林昭天皱着眉头，似是极为不信。 我沉了沉翻腾的心情，冷静道：“把当初我开的药方拿来，我看看。” 很快有人双手呈上了那张墨迹早已干涸的安胎药药方。 确实是我的字迹。 也确实是几日前我所开的安胎药药方。 然而有几处，我却发现，本来是一钱的药量，统统被人改成了十钱。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些不起眼的改动，足以让一副安胎药，慢慢变成一剂杀人的毒药！ 是谁？是谁改的？！ 我双手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林昭天一把夺过那药方，扫了几眼。那大夫指了几处，低声道：“便是这儿。大概是文姑娘当初写药方时，或是记忆有些紊乱，略略笔误……但这小小的笔误，却是要了卿卿小姐及她腹中孩子的命。可惜啊，胎儿都有些成型了……”